“立契書為證!”老張頭咬牙切齒。
“立契書為證。”
老張頭走後,陳縣丞還特意過來和許行知解釋:“大人,老張他也不是有意的,前年因為旱災,他娘沒熬過去,今年的蟲災,她閨女在地裡抓蟲的時候遭了難,被人毀了容,家裡媳婦天天和他吵。”
“大家不是不想好,隻是這日子太難過了,餓死的賣兒賣女的人太多了,他隻是一時沒忍住,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許行知收斂了笑意,搖搖頭:“我沒和他計較,隻是這日子難過,才更要折騰,拭目以待就是了。”
還是生産力太過于低下了,生産力決定生産關系,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路還有的走。
要把那架犁帶上,縣衙的那一頭牛肯定是不夠的,陳縣丞幹脆去縣城裡趙姓的富戶再借了一頭,畢竟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人家也不會太過故意為難。
南廂,陳家村。
從縣裡到村裡的路更難走,好在趕車的都是經驗豐富的漢子,沒出現車倒人摔的現象,許行知穿上了官服,目如朗星,長身玉立,看着自有一股獨特的寫意風流。
書畫樂呵呵的誇贊:“少爺看起來可精神了,人模狗樣的。”
“這叫英俊潇灑,别瞎學了個詞就亂用。”許行知翻了個大白眼,馬上卻又美滋滋的:“别的不說,少爺我這皮囊還是很能打的。”
許家人的外貌,專挑着優點長的,就沒幾個難看的,許行知自然也不例外,不過也就一副好看的皮相了,這性格不知道被多少人說不穩重,太自滿。
兩輛牛車飛速奔跑,到陳家村的時候,恰是正午時分,幾人剛下車,迎面就聽到幾聲激烈的争吵。
入目是一個面色精明,矮小佝偻的老太太唾沫直飛的在罵街:“好你個陳玉芝,我知道你在裡面,趕緊給我開門,我可是你奶,把自家奶關在外面吹風,你這是不仁不孝!”
說着像是撐不住打擊一般倒在地上,邊幹嚎邊捶地:“我命苦啊,有這麼一個不孝子孫,你還想考科舉,到時候我直接一頭撞死在縣衙門口,狀告你不孝,虐待你奶,看誰還敢要你。”
“奶,你在幹嘛。”一道清緩的聲音從後面響起,大家都不由得轉頭看過去,陳玉芝袖子撩起,背着兩捆柴:“家裡沒柴火了,我上山打了點柴。”
老太太完全不像剛剛要死要活的模樣,靈活的從地上爬起來:“你這個不孝子,出去打柴也不知道給你奶打點,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和你爹拉扯大,都是個白眼狼啊,用你們讀書人說的話就是,牆頭上跑馬——不回頭的畜生,早知道你現在這樣,出生就該把你扔尿盆裡溺死。”
尖銳又難聽的聲音讓想陳縣丞不由得皺眉,心裡暗罵,怎麼在這個時候鬧這一出,趕緊上前制止。
作為陳家村唯一一個在縣衙裡面當官,還爬到二把手的陳縣丞,大家都是認識的,不少人還受過他的福澤,甚至村裡面有幾個年輕人能在縣城裡面找到活幹,多多少少都沾了點光,威望自然強。
他一出聲,原本被陳老太吸引注意的村民也看見了後面穿着官服的人,自然猜到了這位是誰,有威望的老人出來行禮賠笑:“隻是村子裡的小事,沒想到讓縣太爺看熱鬧了。”
見着面前俊俏的年輕人,不少人心裡嘀咕,新來的縣太爺這麼年輕,還是個小娃娃嘞。
陳老太卻是撒潑慣了的,知道面前的這個人是個官,眼珠子一轉,開始哭嚎:“大人,我們家有個不孝子,你要為我這個老太婆做主啊。”這位大人一看就是好糊弄的,吳秀那個賤人死了,她兒子也一輩子别想出頭。
裡正在家裡聽說縣太爺來了,匆匆忙忙趕過來,沒想到一來就聽到了這麼一出大戲,趕緊呵斥道:“閉嘴,你個婆子懂什麼。”
陳老太想反駁,但不敢下裡正的面子,隻能悻悻的瞪了陳玉芝一眼。
許行知沒管他們,把視線放在後面沉靜的少年身上:“你來說吧,發生了什麼事。”
陳玉芝眼簾微垂,不卑不亢道:“我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今天一早起來發現家裡沒柴火了,我就上山砍了點,沒想到一回家,就看見我奶在這邊哭,可能是我做錯什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