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她就把資料分成了幾摞,“這些是實驗觀察報告,每天24小時的都有。這些是商氏集團曆年來的企業報刊,不知道為什麼也堆在這裡……還有這些,是進項和支出的報表,這個實驗室似乎獨立于商家運轉。”
沈铎拿起她放在最前面的幾本企業報刊,聽到她說,“這幾本和【破繭】組織有關,所以我特意拿出來了。”
【破繭】組織?
沈铎快速翻閱了起來。
……
大概在幾十年前,商國棟也就是商飛揚的爺爺,投資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生物學項目,這個項目就是科斯克魯蝶,從而成立了這個實驗室。報刊對其定義是:“開拓進取之精神,刻在人類自身之基因。”
科斯克魯蝶能寄生在人類身上,幫助人類結繭破繭,這些都是陳文軒曾經講過的,不稀奇。
稀奇就在于實驗室在大量失敗案例之後得到一個發現:
“與其說是蝴蝶幫助人類進化,不如說是人類在幫助蝴蝶。”
結繭之後,人的心跳呼吸等特征全都消失,似乎在裡面融為一灘死水。從這裡會分成兩條路,一條是死局,無法破繭之後,人類會恢複成原來的樣子,但繭此時也無法從身體上剝離,久而久之,就變成和雕塑類似的東西。
另一條路卻是生局,萬裡挑一的人選,能在融為死水後再度複活。在人類的體表特征消失的那幾秒鐘裡,無人知道繭内發生了什麼,人類目前所有的儀器都無法看到繭的内部,直到一個嶄新的人破繭而出。
但是,此時的這個人,還是之前的人嗎?
他是人,還是蝴蝶?
涉及到嚴重的倫理問題,這項實驗很快被叫停,在企業報刊上消失了。但是鐘瑩瑩卻拿起資金報表,“但這份報表的時間,卻一直維持到十年前,說明商家根本沒叫停實驗,隻是轉移到私下秘密發展了。”
鐘瑩瑩追查多年,此時終于有了進展,不禁熱淚盈眶。她沒發現,關樊慢慢走到她身後,像一隻異形鬼魅,拿起一份實驗報告來看。
沈铎對鐘瑩瑩做了一個口型示意,她擡頭看到關樊的神色,全身的血都冷卻下來,慢慢跟着沈铎他們退到了一旁。
關樊沒有發覺他們的動作,沉浸在眼前的報告裡。
【進化】【超能力】【全新的人】
【科斯克魯蝶】【進化】【革新】
【人類的新未來】
……
他的手慢慢哆嗦起來,更多的白繭溢出皮膚,将手臂完全包裹。幾下顫抖之後,他拿不穩脆弱的紙張,随着動作幅度,他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條僵白的手臂。他望着自己的手,再沒有先前的害怕。
如負釋重地笑了。
“原來,這是進化啊。”
昨天被蝴蝶攻擊過後,他的身上就出現了白色的傷口。到了夜裡,這些傷口扯得他皮膚生疼,打開燈一看,原本隻有幾處的傷口居然在飛速生長。關樊徹底不敢入睡了,他一閉眼,就能聽到絲絲的響聲,像是有數不清看不見的蟲子在他身上遊走,将他慢慢推入純白色的墓穴。
天亮的時候,他擡頭看着呂凱死去的雕塑,再也不能像前幾天無所謂。
他背上都是這種白色的繭,下一個死的,有可能就是他自己。
死亡的劍高懸在頭頂,他連哥哥都無暇顧及,渾渾噩噩跟着陳文軒他們,忽然聽到一句天籁之音:“破繭而出之後,就會進化成全新的人類。”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過來的,但他看清了紙上的解釋,無疑一劑強心針讓他大口喘氣:不是死亡。
隻是進化。
他會由此變成全新的人類,甚至擁有超能力。
關樊瘋瘋癫癫大笑,舉起自己的手給他們看,“原來不是我要死了,隻是進化,是進化啊!”
鐘瑩瑩忍不住道:“但是有可能會變成顧大爺和呂凱那樣,沒辦法破繭的話還是會死的……”
“我跟他們怎麼能一樣?!他們都是廢物,我當然不是!我不會死,我當然不會死!”關樊根本不敢去想那些可能性,進化就是他抓住的救命稻草,任何詛咒他死的人都會得到報應,他狠狠瞪住鐘瑩瑩,“你才會死呢,你現在就會死!”
他沖了過來,揮出一拳。
鐘瑩瑩被沈铎拉開,這一拳砸在了存放書籍的鐵櫃上,砰一下居然凹出一個深坑,關樊更加深信不疑,這不是超能力,還有什麼才是?
他信心倍增,力大無窮,轉身看到了沈铎,冷笑道:“又是你,你總是跟我對着幹,看我今天不收拾你!”
鐘瑩瑩喊道:“你别忘了,我們身上也有繭的!”
關樊停了一步,眼珠子轉了一圈,“我們身上是有,但他沒被蝴蝶攻擊,他身上沒有,哈哈哈!”
真是天助我也!
關樊再不多想,一把卡住沈铎的脖子,将他提起來,砰一下甩到了櫃子上。沒有什麼比力氣暴增讓他更有勇氣,他此刻張狂過頭,殺心到達頂峰。在這種恐怖的力量壓制下,沈铎一定會怕得要死吧!
他無比笃定地轉頭,卻看到一雙鎮靜到清亮的眸子。
“……”
沈铎的臉僅僅因為窒息生理性變紅,他的眼睛裡沒有任何懼怕,還從牙關溢出一絲笑意,“你最好……讓我死。”
關樊罵了句髒口,毫不猶豫就将白繭包裹的五指合攏,柔軟的皮膚即刻僵化,化身為猙獰的炮彈,朝沈铎的心口砸了進去。
“砰——”一聲悶響。
鐘瑩瑩捂着眼不敢看,但是想象中的鮮血沒從沈铎的胸口炸開,她震驚地站起來,關樊和她一樣震驚,看着自己能将鐵皮櫃砸出深坑的手停在沈铎的心口,仿佛遇到了什麼阻礙再也無法前進。
“你不知道嗎?進化也有優劣之分。”
沈铎将手翻轉,斑駁的白繭覆在他手腕,仿佛白龍的鱗片。比這更讓關樊震驚的,是他手上的白繭居然在退縮。
“寄生你的蝶是什麼樣的?”沈铎附身,在他耳邊悄聲道:“是蝶母那樣的嗎?”
“蝶——”
“噗嗤——”
蝶母……
是什麼……
關樊緩緩垂下頭,看着貫穿他身體的那隻手,明明他的手被全白包裹,沈铎的隻有片片白鱗,但那些夜晚将他肆虐的繭絲根本不敢觸碰沈铎的手臂,正在倉皇逃竄,在他身上掀起白色亂流。他吐出一口血,“你……你也有……”
“是啊,我也有。”沈铎抽出鮮血淋漓的手,“所以我說了,你最好讓我死。”
關樊搖晃兩下,不甘心地倒在地上。從這個角度看沈铎,他前所未有地高大,少年的骨骼挺拔新秀,再也不像之前被壓在車棚裡挨打的蟲子了。
“你不是……你不是……”
鮮血不斷湧出,他眼前走馬燈般晃過,這個沈铎與那個沈铎似乎重疊在了一起,無盡的沈铎圍成一圈站在他頭頂,踩着他的頭,宣判他。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向來如此。
你最好一次性弄死我。
“不然我就會讓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