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月用力地推開了教室的門,熟悉的天花闆、空空如也的桌椅、挂在牆上滴滴答答走着指針的鐘表,眼前的景象讓幾小時前的情境與記憶一股腦湧進了她的大腦,讓她的太陽穴漲得一陣陣刺痛。
“等等!”胡桃一把拉住了她,那雙眼睛淩厲地掃視着整間教室,“……還記得第一次上課的時候,那位「老師」讓我們選座位的時候說過的話嗎?”
曲月微微一怔,表情一下變得蒼白。幾小時前那段她無比想要忘記的回憶夾雜着狂熱的歌聲、笑聲、哭聲,如同令人眼花缭亂的萬花筒般湧入了她的大腦。
空曠無人的教室、語氣戲谑的「老師」、語焉不詳的十八層地獄與鏡子、被生生挖出的時間、神情呆闆的人偶、無數條漆黑的腕足、齊齊張開的嘴巴與堆疊而成的頌歌……
無孔不入的黑暗再度柔軟而昏沉地侵蝕着空間的每一個角落。無數雙手從暗處的縫隙中伸出,無數雙嘴在不斷地低喃着、狂笑着、嚎哭着,它們扭曲着、撫摸着、歎息着,濕冷滑膩的手指掰着她的嘴做出唱誦的形狀,在她的耳邊喁喁細語:
「祂自海底而來,自天空降下」
「祂割裂天空,星隕便會落下」
「祂掀起海底,時空随之倒轉」
「祂駕八個太陽穿行此世」
「待到太陽光芒熄滅」
「今日的晨曦才會再度升起」
「祂自海底而來,自天空降下」
「贊美我主,贊美我主」
「歸于我主,歸于我主」
“曲月?曲月!”
曲月在少女熟悉而焦急的呼喊聲乍然驚醒。她的視線短暫地失焦了一瞬,随後大腦才緩緩蘇醒,茫然地環視着四周的陳設。空曠的教室、空白的黑闆、滴滴答答走針的鐘表,除此之外的隻有胡桃那雙赤紅的梅花瞳。
一點五十九分。
胡桃拉着曲月坐到了原先的位置上,雪雀則施施然地坐在了第一排,精緻的面龐上再度挂起了那抹從容的笑容;張晟的狀态就差多了,原先與季嘉恒并排的位置上隻剩下他孤身一人,坐在冰冷的金屬桌椅前哆嗦着嘴唇瑟瑟發抖。他的眼球滿是紅血絲,整個人搖搖欲墜,看起來下一秒就會昏過去。
“曲月?”胡桃注意到她的神情有些恍惚,蹙着眉輕輕呼喊着她的名字,低聲說道,“……不管你剛剛聽到了什麼,現在都盡量平靜下來,緩一緩,好嗎?”
曲月怔怔地看向胡桃,微微動了動嘴唇,搖了搖頭示意胡桃自己沒事。随後,她緩緩地挪開了視線,把目光投向了那個曾經傳來哭嚎聲的座位。
高三一班……梅如雲……
那位學生、這間教室、這所學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曲月微微蜷曲了一下手指,想起了那個名為「過去的回憶」的任務。任務的要求隻有短短的一行,上面寫着“了解過去的真相”……
點開任務面闆,她注意到上面的文字信息沒有任何變化,隻有代表進度的數字增加到了40%。
在這期間她得知的真相……
……是那起跳樓案。
随着對跳樓事件的了解,這所學校的「真相」也随之被揭開。
果然如此……
果然,新生登記表上209的學生、傳來哭聲的桌椅、假扮的教師、攻擊他們的怪物、保安室電話中看到的少女……就算他們不是同一個「人」,但也一定存在着某種聯系。
就當曲月大腦一片混亂時,數學老師走了進來,面無表情地念了一段老生常談的開場白後,便開始對着黑闆和講義講課了。這位數學老師自稱姓孫,面容也與上午的“賈老師”沒有一絲相似之處;他講的内容也隻是正常高三學習的數學内容,沒有出現任何異常。
曲月本來還有點擔心雪雀又會靈機一動做出點什麼來,幸好但她總算是放棄了試探遊戲底線的想法,安安分分地跟着上課;唯一不同的隻是,她表現的實在太像一個這裡的學生了:不僅認真聽講,偶爾還不知道從桌洞哪個地方抽出幾張紙記了記筆記。
……桌洞?
那這麼說……
……那個位置的桌洞裡,會不會也有什麼線索藏在裡面……?
不過曲月能夠思考的時間越來越少——孫老師滔滔不絕的數學知識從抛物線到雙曲線到橢圓到矩形到輔助線到三角形又到導數,硬是在四十分鐘畫滿了一黑闆;這還不夠,他甚至還非要給他們科普一下高斯和他的正十七邊形以及奧斯特羅格拉德斯基公式,硬生生地拖到了下一個老師過來。
就這樣一個老師接一個老師,等到六點的時鐘敲響時,曲月差點沒有口吐白沫暈倒在桌闆上,睜着一雙鹹魚眼盯着天花闆,甚至一時間說不清她更害怕被怪物追着跑,還是更害怕再來這麼幾個下午了。
“同學們?”
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卻讓人如墜冰窟。
曲月随着衆人一起僵硬地擡起了頭,看到了門外笑眯眯地站着的賈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