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改裝越野車停在商場中,然而那些脆弱的玻璃根本擋不住風雪的侵襲,在寒氣中紛紛爆裂,亂七八糟的貨架擋在車前,被凍成了堅硬的鐵疙瘩,反而變成了驅車逃離的阻礙。
車身被吹得劇烈搖晃,許昀硯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大哥,這樣下去咱們肯定會被凍死的。”一個小弟凍得上下牙打架,“我們就、就應該一直跟着、着厲厲厲、厲曜的車車、車走。”
防護服上結了層厚厚的白霜,鄧蒙僵硬的手指夾着根凍硬的香煙,點了好幾次都沒點着,他暴躁地将煙一摔,指着許昀硯:“媽的,你給我過來!”
許昀硯手腳發軟地爬了過去,卻被他一腳踹翻在了地上。
梁寰救了他之後把懸浮車給了他,他幾經輾轉找了家二手車鋪将車賣了筆錢,結果就因為這樣反而讓鄧蒙有線索找到了他,在對方威逼利誘之下,許昀硯被揍怕了,最後還是将梁寰的住址告訴了他們。
誰知道梁寰身邊竟然是個厲害的雇傭兵,鄧蒙實在氣不過,加上他之前也來過幾次外部區,索性組了個隊一路跟蹤厲曜和梁寰的車,準備趁機下黑手——誰知道厲曜背後就像長了眼睛,幾次都成功甩脫了他們,這次好不容易又跟上,結果對方鑽進車庫後就關了門,下一秒暴風雪就猝不及防地來臨。
鄧蒙前幾次來外部區都是跟着傭兵隊打下手,壓根就沒有應對暴風雪的經驗,他心裡一陣絕望,知道這次他們是必死無疑了。
“大大大哥,我們不不不如直接把這、這小子燒了取暖。”一個戴着耳環的小弟眼裡閃過幾分惡毒,盯着許昀硯道,“都、都怪他!”
許昀硯險些吓暈過去。
“你說什麼?!”鄧蒙扭過頭來直勾勾地盯着提議的那人,一腳把他給踹了出去,“我們是催債的!催債的懂不懂!不是開焚燒爐的!”
他追着梁寰出來,也隻是想下黑手報個仇,砍梁寰一隻手就算完了,要人命這種事情不合規矩——
嘭!
地下忽然傳來了一陣劇烈的搖晃,不等鄧蒙幾人反應過來,越野車的地盤忽然凸起了一塊,發出了令人牙酸的碎裂聲。
“什麼玩意兒?”鄧蒙後退一步。
幾個小弟比他還膽小,耳環道:“大哥,好好像什麼東西炸炸炸……炸炸了。”
“我我我能不知道?!”鄧蒙惡狠狠罵了一聲,“再結巴你就給我滾出去!”
“大大大大哥哥我天天天生——”
“閉嘴!”鄧蒙吼了他一嗓子。
耳環吸了吸鼻子,默默閉上了嘴巴。
越野車厚重的地盤上出現了裂紋,緊接着周圍開始變紅,像是被高溫融化,裂紋變得越來越大,在衆人驚懼的目光裡,一隻血紅的手從縫隙裡伸了出來,然後是胳膊,血淋淋的腦袋……
“啊啊啊啊——”車内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許昀硯好不容易爬起來,就和面前血淋淋的人形怪物對上了視線,眼前登時一黑,嘎嘣一聲就暈了過去。
沒有武器加持,車門被凍住打不開,其他人吓得恨不能貼在車窗上,鄧蒙舉着早就被凍失靈的脈沖槍,聲音止不住地發抖:“你是個……什麼東西?”
梁寰捂着心口磕了兩口血出來,裡面還夾雜着些碎肉,不知道是異種的還是他的,他抓起旁邊的毯子擦了把臉,發現還是熟人。
他禮貌地微笑:“你好鄧蒙,還記得我嗎?”
這怪物還會說話。
“啊啊啊啊媽媽!”鄧蒙吓得肝膽俱裂,舉着槍就朝他砸了過來,結果下一秒就被踹飛了出去,将車門砸出了個人形凹陷。
十分鐘後,梁寰洗幹淨了臉,裹着車裡唯一一條加熱毛毯——盡管如此,車裡還是冷得吓人,連厲曜車裡的一半溫度都達不到。可惜防護光球碎裂嵌在了車子底部,瞬間凝聚成的厚重冰塊堵死了梁寰想爬回地底車庫的路。
現在整輛車子唯一可以取暖的東西就是梁寰燃燒着的廢棄防護光球。
鼻青臉腫的鄧蒙和五個小弟乖乖跪成一排,心驚膽戰地看着坐在座椅上的梁寰,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梁、梁哥,您怎麼會在這裡?”鄧蒙感覺自己骨頭都碎了,咬着牙一聲不敢哼。
梁寰擰開了自己明黃色的保溫杯,吹了吹裡面的枸杞,慢吞吞地喝了一口,拜防護光球和防護服所賜,杯子沒壞,但裡面的茶已經涼了。
“路過。”梁寰想過自己可能會被炸飛,但沒想到直接炸穿了地庫上層,還恰好紮進了鄧蒙的車裡,他忍不住感慨,“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鄧蒙,你我有緣分。”
鄧蒙都快哭了:“是……是。”
随着廢棄的防護光球燃燒,車裡的空氣逐漸變暖,梁寰身上的血腥味也越來越重,可顯然這不是個洗澡的好時機,梁寰隻能暫時按捺下嫌棄,一邊将保溫杯放在廢棄光球上加熱,一邊聽鄧蒙和許昀硯講清楚他們在這裡的來龍去脈。
“原來如此。”梁寰喝了口水,“這可真是好人沒好報啊。”
許昀硯面如白紙:“梁、梁哥,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對不起……”
梁寰擺了擺手:“你勢單力薄又無法自保,隻要是人,哪有不想活着的?我理解你,将來若是有機會,将功折罪就是,哭什麼。”
他笑着把許昀硯扶了起來。
許昀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不怪我?”
梁寰拍了拍他的肩膀:“坐,你們也不用跪着了,這都新紀元時代了,像什麼樣子,都起來吧,我又不會殺了你們。”
鄧蒙和幾個小弟面面相觑,好一會兒才互相攙扶着站了起來——剛才梁寰差點把他們揍成狗,現在這話聽着愈發恐怖。
“地下車庫倒是暖和,不過看樣子一時半刻我們進不去。”梁寰轉頭看向車窗外,和他一起被炸出來的還有一些章魚異種的觸足,他略一思索,道:“鄧蒙,帶人去扛隻觸足回來。”
鄧蒙不想去,這鬼天氣出去就是死,但是被梁寰這麼笑吟吟地看着,感覺離死也不遠了,他幹笑道:“梁哥,車門都凍上了,這、這也出不去啊。”
梁寰拿起腰間的槍,對着車門砰砰就是兩槍,高溫讓車門應聲而開,他看向許昀硯:“小許,你願意去嗎?”
許昀硯這會兒眼睛還紅着,聞言猛地點頭,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無辜,他一咬牙,裹緊防護服就沖了出去,但出乎意料的是,附近的溫度并沒有那麼低,甚至章魚觸足的碎塊附近還很熱,他一個人扛不了太重的,隻好挑了塊半人高的觸足,努力扛了回去。
“做得好。”梁寰盤腿坐在地上,拿刀将那隻觸足剖開,剔除了裡面的血肉,将外面的皮割成了數塊,用找來的線做成了個簡易的披風,遞給了許昀硯,“試試。”
那件“披風”雖然味道不好,但觸手溫熱,許昀硯讷讷道:“梁哥,你穿吧,我不用。”
“我的防護服比你們高級,不算冷。”梁寰笑了笑,“你更需要它,穿上吧。”
許昀硯這才将自己裹了進去,暖意瞬間從前胸後背蔓延開,僵硬的手腳也開始逐漸回暖,慘白的臉上也有了血色。
“這些油脂應該可以充做燃料。”梁寰将剔出來的油脂放到了廢棄光球裡,歎息了一聲,“可惜太少了。”
“梁哥,我們去!我們去拿!”那群小弟不等鄧蒙發話,争先恐後地沖了出去,開始将那些觸足往回扛,鄧蒙見狀也毫不猶豫地沖了出去。
但被炸上來的觸足終歸有限,隻夠做兩三件披風,眼看他們要争搶起來,梁寰幹脆都讓他們做成了馬甲。
“護住軀幹,手腳都會慢慢暖和過來。”梁寰慢條斯理地将馬甲分給他們。
鄧蒙穿上“馬甲”才感覺活了過來,剔出來的油脂在防護光球中滋滋燃燒着,剩下的章魚皮被用來堵住了車子漏風的缺口,霎時間車裡變得暖意融融。
鄧蒙看了一眼隻穿着防護服的梁寰,心裡有些過意不去:“梁哥,你不穿嗎?”
梁寰有内力完全不怕,他微微笑道,“隻要你們不冷就可以,不用管我。”
鄧蒙險些被他的笑閃到眼睛,他欲言又止,旁邊的小弟已經有湊上來的:“梁哥,穿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