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六種式樣口味,每樣雙份,松鶴樓點心精緻誘人。
有一樣他從未吃過,其餘五樣他常吃,都是他喜愛的口味,有兩樣他甚至想得緊,前日叫府中廚房剛剛做過。
方懷簡陷入沉思。
便是廚房仆婦,或者父母哥嫂,能立刻說上自己愛吃的口味,但知曉兩三個簡單,一下子讓他們說上五六種,他們未必說得出來。
林蓁就算找人打聽,這麼短的時間她能這麼大能耐打聽如此詳盡?可她就是做到了,她一個英國公府庶女,怎麼做到的?
方懷簡撿起他從未吃過的那樣點心,油炸點心酥殼似根根金絲,金黃脆香,即便從未吃過,看了賣相他就生了品嘗的欲望。
他輕輕咬上一小口,金絲齊齊脆斷,外酥裡軟,裡面包裹的餡料似蛋黃和奶的混合物,并不凝固,口感絲滑如絲綢,奶和蛋黃的濃郁在唇舌間彌漫。
她怎麼如此了解他的口味?
舌間慢慢體味,想起袖中還有一幅畫,方懷簡拿出那軸畫徑直放在燭火上。
火苗瞬間點燃軸畫的一端,并未冒出火焰,也沒有聲音,畫紙一端迅速萎縮成黑黢黢物質。
然而一瞬間,方懷簡改變主意,他手松了瞬,軸畫掉在書案上,滾到那些松鶴樓的點心旁,一端已被燒黑。
方懷簡展開軸畫,雖燒了一部分畫紙,所幸那部分本就留白。
這會兒四下無人,萬籁俱寂,隻有窗前蟲鳴,方懷簡以為自己可以心平氣和重新再看畫,哪料卻仍和白日一樣,在看到畫的那瞬,臉皮不可抑制地滾燙起來。
書房靜寂無人,便是臉皮發燒,方懷簡仍強撐着細細瞧起畫來。
林蓁畫技極佳。
畫中自己形象刻畫入微,栩栩如生,連根根發絲都和自己無異。雙手自然覆在女子胸前,那混然天成的動作似乎早已習慣成自然。
方懷簡強壓下心中不适。
懷中女子自然從未見過,樣貌比不上林蓁,卻别有一番清秀冷冽氣質,望之如見山巅雪雲間月,偏她躺在自己懷中還帶着一抹惬意甜笑,那山巅雪的冷意雲間月的孤傲在這甜笑中似乎化為甘甜的山泉輕柔的月輝。
若不細想這畫中的男子是自己,倒是一副良緣佳偶的畫作。
她為何畫個陌生女子而不是自己?
不至于臉皮薄擔心畫落他人之手?既然一心愛慕自己,似乎應該讓自己日日見到她的樣貌才是。
方懷簡再看畫紙,卿卿我我情侶身後遠處畫有一紅色波浪線,卻隻有兩道連着的波浪,也像兩座連綿山峰,山峰頂上整齊小楷寫着兩字,“交大”。
畫上無钤印,亦無他字,方懷簡揣摩“交大”含義。
鴛鴦交頸期千歲,正大光明願百年?
想不出滿意解釋,方懷簡不想再勞心費神林蓁異于常人的心思,他小心把畫紙重新卷好,置于書案上卷缸裡,旋即想起什麼,起身在紫檀梅花多寶櫃前後打量,終是把卷缸裡的畫紙小心謹慎藏在多寶櫃裡無人注意的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