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秋的聲音漸漸低了起來,雖說主子這幾日給了她大家能好好過下去的信心。
可,在這深宮中,最要緊的不是什麼吃穿,而是子嗣。
華秋斟酌了一下,這才繼續道:
“奴婢不知主子什麼打算,隻奴婢這小十年在宮裡的見聞來看,無論得寵與否,最要緊的該是有個皇嗣。”
華秋一邊說着,一邊看着姜曦的臉色,見姜曦面無異色,這才敢繼續說下去。
“就拿奴婢的上一位主子昭太妃來說吧,奴婢雖進宮的晚,可也聽一些姐姐說過,當初昭太妃為妃時,可謂是盛寵非凡,烜赫一時。
如今貴妃住着的長甯宮便是昭太妃此前的舊居,貴妃出身梁相府上,當初搬進長甯宮都要歎一句‘天上白玉宮,人間瑤池境’。
聽聞當初長甯宮中,連進出的宮女鞋尖上都墜着拇指大的珍珠呢。
可如今,您看這宮中上下,怕是隻有奴婢和幾位姐妹還記得昭太妃吧。”
華秋說着,也不免傷神,姜曦拉着華秋的袖子,将她拉過來,仰頭笑眯眯道:
“好華秋,我知道你都是為我着想,可是……你又怎知我沒有去争寵呢?”
華秋聞言,整個人都懵了,半晌這才顫顫巍巍道:
“主子,主子難不成還會分身法不成?”
姜曦被逗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但是卻一臉高深莫測道:
“咳,既然華秋你都這麼說了,那我便隻能如實告訴你,我确實有分身術,指不定那日就将聖上帶回咱們宮了!”
“啊?”
華秋愣愣的張開了嘴巴,半晌,這才合上嘴,羞赧的看了姜曦一眼:
“主子又逗我!”
姜曦笑而不語,這傻姑娘,自己說實話她還不信了。
華秋勸也勸了,說也說了,反正現在的日子也比以前她在錦冠局過的清苦日子要好太多了。
況且,主子性子好,模樣也不似常人,現下隻是聖上沒有見到主子,這才冷待了主子,待到什麼宮宴之時,必有轉機!
華秋這樣想着,看着姜曦那張臉,一下子信心十足起來。
姜曦不知華秋為何一會兒沮喪,一會兒又突然振作起來,她如今閑來無事,明日又是選秀,倒是可以趁此機會去上次她經過禦花園時,為了避開其他妃嫔而未曾去瞧瞧的那座八角木樓。
姜曦這次出來帶的是華珠,這丫頭和姜曦同歲,可是嘴皮子那叫一利索,打進了禦花園,那是裡頭有個耗子洞華珠都能說個一二三出來。
什麼這片梅花林原在煙雨亭後,但因為甯妃喜梅,聖上特意讓人挪至東迎門外,就為能讓甯妃一進禦花園就看到。
什麼禦花園那片牡丹叢裡,有一株世間無二的花二喬,一年就隻開那一朵,每年太後娘娘總要在其開花之時設宴請衆妃同賞,随後這才剪下來在太後的養怡宮又養三日。
待那花将敗未凋之時,請一俏麗宮女将其放在錦匣之中,用同色的錦緞包裹了,放在一葉竹雕小舟上,從禦花園的暗河中,流出宮中。
就連這錦緞,也是在那花二喬開花當日新染而成,因顔色可能有差異,共要染百匹才足夠,
此舉,是要讓這世無其二的花二喬來的燦爛,走的輝煌!
而這一切,隻是為了讓它把最美的時候留在宮内。
這還不算完,那送花宮女并當日赴宴的妃嫔之後還要在寶相殿中為那花二喬抄經吟誦九日,以送花神。
姜曦聽的歎為觀止,在那夢中,她嫁了那位權臣,倒也算過的是普通人眼中吞金咽玉的日子,可也沒有為了朵花鋪張奢侈到這等地步啊!
主仆二人一邊說笑,一邊走着,今日大部分宮人都在忙碌明日的選秀事宜,是以這一路倒是有些清冷。
姜曦和華珠如願到了那八角木樓下,但見其上墨底金字,上書三個大字:煙海樓。
“那邊有煙雨亭,這裡有煙海樓,倒是奇也怪哉。”
姜曦推門而入,裡面入目是滿滿當當書籍,一架一架,塞的整整齊齊,饒是姜曦也不由得掩唇驚歎:
“這怕是彙集天下之書了吧?此煙海,怕是取浩渺煙海之意!”
“見過貴人,這裡是聖上藏書之處。”
整理書冊的女官面上已經生了皺紋,想來宮裡有些年頭,她一聽聲音,忙走了過來,上前行了一禮,看着姜曦有些好奇:
“這位貴人倒是有些臉生。”
“我們主子是姜才人。”
“原來是姜才人,妾乃侍書女官陳瑩,請姜才人安。”
“不必多禮,既是聖上藏書之處,我等也不該冒犯,這便離去。”
姜曦如是說着,看着那滿架的書,眼中閃過一絲可惜。
進宮前,姜曦為了防止其他私物落人話柄,平日裡喜歡的書籍等都擱置在家中了。
姜曦随後便要告退,陳瑩忙道:
“才人且慢,聖上當初建藏書閣時,并未将此地設為禁地,以前太後娘娘也曾來此,近年來,倒是有些空寂,才人此番來為煙海樓添一份人氣,也是緣分。”
随後,陳瑩躬身一禮:
“才人可以随意看看,若是有心儀的書籍,可在妾這裡記錄後帶離。”
姜曦聞言一怔,随後微微欠身:
“多謝。”
姜曦随意走在一面書架前,這書架共有四層,壘起來比姜曦還高出不少,姜曦隻能拿到第三層的書,這會兒随意抽出一本,那上面熟悉的字迹讓姜曦不由一怔。
‘君子贈人以軒,不如贈人以言。’
其下用鼠毫小筆落下了一句點評:‘有此言者,何患無軒車?’
姜曦不由抿唇一笑,這字體雖有些稚嫩,可卻與那題詩禦筆頗為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