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背靠站牌坐着,兩手抱頭,雙臂夾住腦袋,聲音痛苦而低沉。
這讓柴雨晴頓時想起畢業日那天,教室裡的呂思。
他也是某隻異蟲的傀儡,大腦裡也有一條瘋狂嗜血的幼蟲?
對普通人而言,傀儡是可怕又可憐的存在,一面因為異蟲的緣故敬而遠之,一面又從對方身上看到了未來的自己,那是所有人都可能踏進去的結局。
畢竟很多傀儡,都是以異蟲糧倉的身份存在着的。
柴雨晴攥緊拳頭,遲疑片刻後,從小包裡拿出一粒安眠片,快步走過去。
距離拉近,對方籠罩在黑暗裡的面容也清晰起來,蓬頭垢面,衣衫褴褛,是個流浪漢。許是聽到腳步聲靠近,緊閉的雙眼驟然一睜,吓得柴雨晴倒退兩步。
好在,流浪漢隻是極快地掃了她一眼,眼睛又閉上了。
柴雨晴卻不敢再靠近了,把安眠片抛過去,恰好落在流浪漢腳邊,甚至沒彈起一下。
柴雨晴這才發現,那是一小片血泊,藥片應該是被鮮血黏住了。
“你……把安眠片吃了,會讓你好受一點。”柴雨晴說,“吃之前記得把傷口包紮一下,小心感染。”
然後掉頭就走。
對于陌生人而言,做到這一步已經足夠了。打120?即便救護車敢來,一發現流浪漢可能是傀儡,一定掉頭就走。連處理傷口都不會,更别提拉到醫院去。
幼蟲的嗜血性足以使人發瘋,瘋起來就會不管不顧尋找外界血源,随便咬上幾個人,萬一讓幼蟲吃飽了變成獨立的異蟲,把一隻新生的、毫無理智的異蟲帶到醫院,後果不堪設想。
快速拉開一段距離後,柴雨晴才回頭望去,心跳猛地一停。
人影沒了。
流浪漢不見了!
與此同時,左邊樹林中傳出窸窣聲響,有東西在其中穿行,速度極快。
迅速向她逼近!
柴雨晴的冷靜滑到崩潰邊緣,回望一眼來路,心一橫,決定加速跑向碧水莊園。
就在她拔腿狂奔時,一道黑影箭一般從樹林中射出,蟲須在燈光中張牙舞爪,撲向她後背。
差之毫厘。
它被一隻憑空出現的手抓住,修長但肮髒的五指上,還殘留着一層血液。
新鮮的、美味的血液。
這刺激了異蟲,幾條蟲須蛇頸般昂然立起,紮向流浪漢的手背,卻又以毫厘之差,被另一隻手捏住了。
另一隻手輕輕一拔,将蟲須撕扯下來。異蟲軀幹前端裂開一個大口,好似發出無聲的嚎叫。
流浪漢擡起眼皮,望了眼跑遠的柴雨晴,又讓目光落在手裡的異蟲身上,語聲沙啞:“既然也渴望我的血,為什麼不早點出來?”
他沒想讓異蟲掙紮,五指一縮,蟲軀便四分五裂,掉落在地。
一點點變得透明。
流浪漢擡起那隻手,舔了舔殘留在手上的汁液,緩步走向樹林。
“脫離寄生體,你什麼都不是。冒着這麼大風險轉移寄生,說明你的能量已經無法修補寄生體的創傷……”
他在一棵樹後的灌木叢中,找到了那具僵硬的寄生體。
與此同時,樹林外響起引擎轟鳴,緊接着是尖銳的刹車聲。
這讓流浪漢逐漸渾噩的雙眼又恢複清明,迅速竄出樹林,隻見幾百米外停着三輛車,那名身穿水綠連衣裙的年輕女孩,正被人架上其中一輛。
“異蟲?”
流浪漢的眼睛越來越亮,拔腿狂奔。
柴雨晴被塞進第二輛車裡,車隊重新出發,駛向前方,起步速度遠比不上身後追逐的人。
流浪漢轉瞬便已逼近車隊。
這時,另一個方向又傳來更加猛烈的轟鳴。
前方三岔路口,一輛轎車以迅雷之勢斜沖而出,狠狠撞向車隊!
砰!
劇烈的撞擊聲和刺耳的刹車聲糾纏在一起,發生碰撞的兩輛車翻滾着墜向公路另一側,同時沒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