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可以交朋友的柴雨晴,好像一直躲着自己。
這時候模拟的情緒,叫做失落。
王炳竹隻當她在擔心明天的考試,安慰道:“放心吧,明天也會沒問題的。”
王炳竹不光把霧杉送到家,還請她下館子,吃了頓營養豐富的大餐。
霧杉謹守“等價交換”的原則,卻囿于自己沒有什麼可以報答的東西,隻能千恩萬謝。一通情緒模拟下來,電量1%、1%地跳漲,累計增加了4%。
情緒轉化為電量的法則,又一次得到驗證。
她習以為然,王炳竹卻敏銳察覺到空氣中的能量波動,一個冷眼掃過餐廳,餐廳裡都安靜了幾分。
分散在各處的四條異蟲,老老實實轉移了視線。
吃完飯天已經全黑了,霧杉又一次和王炳竹道謝後,往家裡走。
餐廳離家不遠,上去一個緩坡,再左轉,一棟三層老樓就是她家。當然不是整棟樓,隻是其中一套裝修陳舊簡陋的房子。
老樓有個小院,霧杉走進院門後,旁邊冷不丁響起酒瓶落地的當啷聲。
按理說,情緒判斷邏輯應該會給出“驚吓”的結果,但霧杉早就習慣了。
她看向圍牆邊的大石頭,石頭上還是那個酒鬼大叔。
“大叔!”霧杉蹦蹦跳跳地過去,“晚上好呀,吃過飯了嗎?”
酒鬼大叔迷迷瞪瞪地,像是沒聽見。
霧杉一如既往,把酒瓶扶正後說:“大叔你要穿鞋呀,萬一瓶子摔碎,就會紮到腳啦!”
大叔依舊暈暈乎乎地,充耳未聞。
等到霧杉蹬蹬蹬跑進樓裡,他才睜開眼睛,撿起酒瓶,走向角落裡的破棚屋。
“回來了……”
他微不可聞的呢喃,飄散在初夏的夜風之中。
霧杉仔細擺好鞋,連拖鞋都顧不上穿,匆匆走向客廳角落。
在書桌上一陣翻找,終于找到那套模拟卷。上面的字迹亂糟糟的,黑色是她做題時的錯誤答案,紅色是對照參考答案時寫下的标記,密密麻麻,這會兒已然看不清原本的題目。
但沒事,空白試卷清清楚楚存放在她腦子裡。
還好當時沒有受打擊,堅持做完了這套卷子,不然空有題目沒有參考答案,今天就白瞎了。
不過……這套卷子是哪裡買的呢?
霧杉回憶半晌,眼睛一亮。
王叔叔!
不是買的,而是王叔叔送的四套卷子裡的一套!
“王叔叔真是好人啊!”霧杉由衷感慨。
此時此刻,王好人正在一條相距不遠的偏僻巷子裡,手電的光斑籠罩住一具幹屍。
他伸手一推,屍體保持着跪姿翻倒在地,露出額頭可怖的大窟窿,和窟窿底下,見過幾次的臉。
“李天銀?”
“是他。”馬利芸說,“下午公會通知領主,說這裡的監控被人破壞了,領主派我來檢查,這才發現李天銀死在這兒。”
她欲言又止。
王炳竹:“說。”
馬利芸:“早上你跟領主談話的時候,李天銀也過來找領主,可能……聽到了你們的對話。出去後,他跟我打聽過霧杉,我沒在意,就……”
話到一半,蓦然被王炳竹揪住衣領。
“你告訴他了?你不知道李天銀幾次求領主收留,都被領主拒絕了?!走投無路的同類毫無理智可言,要是他直接殺了霧杉洩憤,後果你能承擔嗎?!就算我不動手,領主也會活吞了你!”
“我,我隻是随便敷衍了一下……”馬利芸感知到王炳竹身上散發出來的能量波動,哪敢說謊,“真的!再說霧杉不是好好的嗎,反而是李天銀死了……”
從結果看,确實如此。
李天銀沒有威脅到霧杉,而且永遠不再會有威脅。
王炳竹把她推到牆上,後頸蠢蠢欲動的觸手也縮回皮膚下方。
馬利芸摸了摸脖子,依舊把擔憂的事情說了出來:“李天銀剛打聽過霧杉,就死在霧杉家附近,會不會太巧了?你說,我們要不要向會裡報告,讓公會派人調查一下?最起碼查一下附近的監控……”
“你覺得是霧杉殺了李天銀?”王炳竹隻覺好笑,“我問你,霧杉是異蟲嗎?”
“……不是。”
“是管控中心的專員,還是調查官?”
“也,不是。”
“那她哪來的本事殺李天銀?就憑李天銀‘惱火’的情緒異能,走入他的蟲域,就連我們都很難殺他,更何況對精神污染毫無抵抗能力的普通人類?”
王炳竹把馬利芸問得啞口無言,頓了頓冷嗤道:“控制一下你自己,讓别人疑神疑鬼可以,讓自己疑神疑鬼,早晚成為别人的盤中餐。”
他扶了扶眼鏡,鏡片上倒映出手電的光束,和光束中蜷曲的屍體。
“遊蕩異蟲連公會都懶得搭理,死了就死了。安靜點處理掉,别驚動任何人。”
“不送給管控中心,讓他們沖業績?”
“沒看我有事忙?我才沒心情和那幫專員打交道。”
他表情不耐,讓馬利芸不敢反駁。
可馬利芸的眼珠子一直不安的左右晃動,總覺得王炳竹看似很有道理的分析,哪裡不太對。
王炳竹起初沒有察覺,睡到後半夜驚醒,也感覺出一絲怪異。
等到第二天上午在舊樓外接到霧杉,他也忍不住盯着霧杉反複打量。
霧杉沒發現異樣,因為那套卷子的原因,興奮地跟王炳竹道謝,接着描述昨天過山車一般的心路曆程。
末了,主動按住王炳竹的手,再次道謝:“王叔叔,真的太太太感謝你了!”
王炳竹回過神,笑道:“能幫到你就好。”
是啊,一個眼裡隻有考試的高中生而已,怎麼可能殺人,殺的還是人人色變的異蟲。
也許是自己太虛弱,被馬利芸“疑神疑鬼”的情緒異能影響了。
然而,再次察覺王炳竹的手異常冰涼的霧杉,接着說:“王叔叔,你可要保重好身體呀!”
一股寒意,竄上王炳竹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