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陽市地下交通發達,線路遍布全市,甚至于部分市郊,但大師兄池少陽租的房子正好不在此列,也可以解釋為當時便宜的錢就是花在了時間上。
池少陽對此接受良好,步行幾公裡回家對他來說都是小事,也就是工作的地方實在離得遠還人多監控多,不好明目張膽用異于常人的速度疾行而隻能搭乘交通工具。
這對每天都在節省時間抓緊修煉的大師兄來說不太友好。
好不容易帶着新收的徒弟下到了站點,上車前一直磨磨蹭蹭的兩人終于獲得了更多的空間。
最近的站點離目的地還有兩三公裡的距離,剛剛從沙丁魚罐頭裡擠出來的胡少爺内心頗有怨氣,第一次有這種難以描述經曆的大少爺簡直恨不得倒回當初拜師那會,死都不答應這個離譜的要求。
但事已至此,忍受着蚊蟲百般騷擾的胡笛把滿腔悔恨幾乎刻在了腦門上,時不時惡狠狠地瞟上一眼走在前方的人的背影,也算是一種發洩。
這人走起路來慢吞吞的,跟個烏龜一樣,還總愛摸自己褲帶邊,生怕别人偷他放在褲袋裡的智腦。
胡笛蔑了一眼池少陽褲袋裡露出的智腦,不是最新款,也不是什麼大牌子的,大約是貪了便宜從哪個平價商店裡挑的。
根本看不出有哪裡值得他這麼對待。
活似個貪财奴,說不準當時那麼爽快答應收徒就是想扒上我要錢。
再說那峰回宗這麼多年沒出現,說不準爺爺還被他給騙了。
胡笛越想越覺得這猜測可信,發覺自己獲得了一雪前恥的機會,頓時雙眼放光,上上下下地開始打量這個總共才見過三面的“師父”。
池少陽好似一無所覺地走在胡笛斜前方,身姿挺拔,淺褐色眸子細細觀賞着路邊每一處景色,像是藏在砂礫中璀璨的寶石,行動間光華變幻。
橙紅多樣的夕陽毫不吝啬給少年的身形打上一圈光暈,朦朦胧胧,突顯出獨屬于這份少年人的光芒,自在風流。
隻是在胡笛的眼中——
麥色的皮膚,像在田裡長期勞作的農民......對智腦小心翼翼的模樣,說明他生活應該比較拘謹......走路的時候東張西望,肯定是鄉下人見識少了!
胡笛拿出了自己在商業戰場周旋看人的功力,以一種自己也鄙夷過的尖酸刻薄的角度評價面前這個少年人的所有表現。
半晌,他抿嘴,勉強地點點頭。
雖然身闆筆直樣貌也還不錯,但他之前一談起白雲道長就向爺爺開口要道長的遺物,完全符合落魄徒孫企圖靠流落在外的祖師遺物一夜暴富的設定啊!
從最壞的情況想,他還有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性是深藏不露的高手,這還是天賦異禀的情況下,但是,胡笛上午在武館特意觀察過了,這位“師父”在教導學員與之對練時都畏首畏尾的,完全是拿不出手的菜鳥狀态,指點時用詞含糊指意不清,說明理論也不行......
有這些證據,基本能确定他是個混日子的武館教練了!
看來也不過是個乘前輩大樹的涼的無能小輩,那他自然也沒資格做我的師父了。
實在是世風日下啊。
胡笛裝模作樣地在心底感慨了幾句。
就算是有個出了名白雲道長璞玉在前,誰又能肯定這後輩就不是朽木不可雕呢?
也不知道這個武館教練的身份是怎麼來的......
等等,看爺爺這個樣子......該不會是爺爺被騙了還特意為他開了後門!?
胡笛緊緊皺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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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已經天黑了,池少陽屋外的路燈陸陸續續通上了電,隻是由于老化的原因,光線在室内燈光的對比下顯得格外黯淡。
正是用餐時間,周圍幾家屋裡都飄出了飯菜的香氣。
門口裝有保護罩的監控器晃了晃,轉了個角度。
胡安白靠着路燈,咽了口口水,頗有些糾結地蹲下身子,像隻無家可歸的小狗,手指頭無意識地交叉打結,眼巴巴地盯着那扇緊閉的大門。
半晌,他歎口氣,拍拍手猛地站起身,還沒站穩頭就一陣陣地發昏。
咔嚓。
大門忽然打開,胡安白還根本看不清是誰出來了,心裡發慌,倒吸口氣,忙要往旁邊躲,隻是還沒挪動兩步,就啪叽一下摔坐在馬路上。
輕巧腳步聲傳來,胡安白臉刷地白了。
“不舒服?”清爽的少年聲音在耳邊響起,是在關心他。
胡安白無措地低頭捂着臉,企圖不要被認出身份,隻敢含糊地應了聲沒事。
陰影靠近,面前人似乎沒意識到胡安白的敷衍,蹲了下來,拍了拍他的背:“頭暈?”
背後的拍打停止,面前人站起身,琢磨了會,轉身走回屋子。
胡安白這才憋不住地大口喘了幾聲,一手撐地一手抓着路燈就立了起來,也不顧還沒恢複的頭暈,瞅準來的方向就準備跑路。
影子一晃,“喂,胡安白。”
突然被叫出名字,少年逃跑的身影僵住,密密麻麻的冷汗在背後滲出。
“沒事的話,就先進來吧。”
手上拿着東西的人影在門關處停頓,随着進屋又消失了。
胡安白一愣,轉過身望去,自己看了許久的門已經打開,空無一人,隻是透出格外亮眼的光,分明的輪廓停留在他的腳邊,直直刺進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