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洛霄燃當然注意到了儲星黎看向自己的身上時，差點兒兩眼一黑、極度震驚的眼神。

顯然是對自己的穿衣風格以及品味感到非常頭大。

洛霄燃是故意的。

跟了儲星黎這麼多年，他的品味怎麼可能還停留在高中階段。

今天這樣穿，純粹是想要試試儲星黎的反應。

若是能用這種方式來引起儲星黎對從前那些時光的一些回憶，也是很值得的。

再不濟，也就給儲星黎留下一個他衣品很差的印象罷了。

洛霄燃不在乎。

而眼下儲星黎的這個不着痕迹的微妙反應，讓洛霄燃覺得還不賴。

……至少有波動，不是完全無視他。

不過雖然早就已經做好了可能會遇到任何狀況的準備，但乍一面對顯然是不認識自己的儲星黎，洛霄燃的心裡還是會不可避免地感到難過。

想起今天來之前做的心理建設，洛霄燃很快就整理好情緒，朝儲星黎輕笑一下，剛想要說點什麼，就被儲星黎先他一步開口邀請自己坐下。

“來請坐請坐，”儲星黎當然已經意識到了自己剛剛的那個反應有多離譜，便想着找補找補，化解掉眼下尴尬的場面，“你的作品我看了好多呢，都是精品，簡直是藝術品 ……”

“比如？”洛霄燃存心想要逗逗他。

儲星黎不動聲色地往辦公桌後面走，想要坐回到電腦前用浏覽器搜索一下，盡量拖延着時間：“呃，就……就比如你的那部電視劇……”

死腦子，快想起來啊，剛剛Anna說了不少呢。

洛霄燃坐在沙發上，語氣溫和：“我出道至今隻拍了三部電影。”

才三部？

那就從鼓勵的角度出發，讓他對自己的事業和前途充滿信心，從而讓他在重視演藝發展道路的基礎上，點頭同意跟自己離婚，達到一刀兩斷的目的。

“嗐，三部還看不出什麼，你見過有幾個人一出道就是巅峰，就拿影帝影後的呀，你年紀還小，現在才剛開始……”

說到這兒，儲星黎仗着洛霄燃看不到自己的電腦屏幕，裝作在忙工作的樣子，飛快地打開搜索引擎查找洛霄燃的資料，準備僞裝出一副自己還算了解他的樣子——

三部電影……三個最佳男演員獎？

好小衆的文字。

儲星黎心虛地看了他一眼，隔着洛霄燃的墨鏡，他看不見對方眼裡的情緒。

剛剛Anna給他講的那些，都講到狗腦子裡了吧，愣是一個字沒記住。

洛霄燃了然于心，眉梢微挑，顯然是并不打算繼續開口讓儲星黎陷入難堪。

“好吧，其實我出了一場車禍，失憶了，”儲星黎當然不會把心裡話和盤托出，有關于他也是借這個機會得知了自己是個穿書者的秘密，“忘記了很多事情……還有你。”

直到聽見儲星黎親口說出這句話，洛霄燃才徹底接受了儲星黎是真的失憶了的事實。

洛霄燃望着儲星黎：“我知道。”

儲星黎并沒有感到意外。

按照自己的這個反應，洛霄燃要是還猜不到怎麼回事，就真的應該好好去檢查一下智力了。

更何況，對方估計已經從他父母口中知曉了這件事，不然也不會在今天來辦公室找他。

“所以……就算你今天不來找我，”儲星黎斟酌着用詞，“我也準備聯系你，跟你好好談一談了。”

他從來都沒打算跟洛霄燃反目成仇，狼狽收場。

隻有深愛過的人才會成為仇人，而如今他連眼前的人都不甚了解，又哪裡談得上仇恨。

反倒是他還沒有開始得罪洛霄燃就已經是謝天謝地老天保佑了。

洛霄燃已經好久沒有這樣近距離地看過儲星黎了。

他很想念面前的這個人。

洛霄燃非常理解如今儲星黎對待自己時倍感陌生和防備的态度。

甚至可以說，這樣的态度才是正常的。

一個人如果驟然間失憶，在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之前，就有一個陌生的人來告訴你，“我是你的伴侶”，這句話的殺傷力是真的很大，也很讓人感到害怕。

“洛先生，你在聽我講話嗎？”儲星黎在洛霄燃眼前擺了擺手。

大概是因為這場能決定往後餘生的談判尤為重要，讓人倍感局促，儲星黎時不時就會不自覺地頗為用力咬一下嘴唇，思考着自己下一句該說什麼。

唇瓣翕合間，偶爾會露出一閃而過的輝光。

洛霄燃喉嚨發緊。

那兩瓣豐潤的嘴唇從前是會勾着笑意輕輕抿住他的指尖，而今時今日——

“诶？室内的光線很刺眼嗎？我去把窗簾拉上。”

儲星黎能夠理解洛霄燃作為頂級藝人，出行的時候很有必要讓自己低調隐蔽，但進了辦公室之後還戴着墨鏡，會讓眼睛的調節功能變得過度緊張，對眼睛很不好的。

無論是受傷失憶前後，儲星黎都無疑是個細緻體貼的性格，和他看上去大大咧咧的灑脫笑容不太一樣，卻不違和。

說着，他就朝窗邊走了過去。

“沒有，”洛霄燃轉頭，仿佛是在逃避什麼，“不刺眼。”

百葉窗已經拉上了，辦公室裡的光線晦暗了許多。

洛霄燃也沒理由再繼續戴墨鏡，順手摘下來擱在茶桌邊，人也微微低着頭。

可儲星黎卻幾乎是立刻就發現了洛霄燃有些泛紅的眼眶。

是因為這個才要戴墨鏡的嗎？

儲星黎沒坐回到辦公桌後，而是直接挑了個離洛霄燃不遠不近的位置，坐在沙發上。

兩個人談離婚這種事情是平等的，不應該如同上下級談論工作一樣。

“手伸出來。”洛霄燃不想讓他的目光再聚集在自己的臉上，出言打斷儲星黎的觀察。

儲星黎本來就注意力集中障礙，因此很容易被轉移重點。

聞言他乖乖照做，好奇地看着洛霄燃朝他伸出來的手。

“這是什麼？”儲星黎問道。

洛霄燃輕笑：“禮物。”

他明明并不像網上說的那樣不愛笑。儲星黎心裡想着。

出神的工夫，掌心觸碰到一個冰涼的金屬物件兒。

儲星黎驚訝地攤開手掌，看着洛霄燃放在自己手上嶄新的車鑰匙：“為什麼要送我禮物？”

洛霄燃沒有碰到儲星黎的皮膚，收回手，依舊朝他笑：“這是抱抱對我坦誠相待的禮物。”

聽到洛霄燃對自己的稱呼，儲星黎怔愣了一下。

抱抱是他的小名兒。

或許從前他們兩個真的對彼此情意深重。

但那也隻是從前了。

“呃，是這樣的，洛先生，”儲星黎把車鑰匙放下，神情不太自然地停頓了一下，“我有必要跟洛先生說明一件事情。”

每每與洛霄燃那雙不藏私的烏沉眼睛對視，儲星黎都會有種難以言喻的心虛感。

不可否認的是，他非常清楚現在的洛霄燃對自己的情感，熱忱深厚而有溫度。

“對不起。”儲星黎目光低垂，語氣誠摯懇切。

無論日後能不能改變命運，此刻他對洛霄燃的歉疚是真心實意的。

“為什麼要向我道歉。”洛霄燃問道。

“因為我要跟你離婚了。”儲星黎選擇用“了”結尾。

在他心裡，這件事情已經闆上釘釘，必然會是既定事實的存在。

“喜歡誰，不喜歡誰，都是你的自由，”洛霄燃搖搖頭，“你不用對我有任何的歉意。”

儲星黎松了一口氣。

“但是我愛你，追求你，也是我的自由。”洛霄燃補充道。

儲星黎深吸一口氣：“……”

“洛先生，我對你沒有任何的感覺，”儲星黎端正态度，表情嚴肅，“一絲一毫都沒有。”

在說這話之前，他有在心裡反複琢磨了好一會兒，要不要說得這麼直白。

轉念就想到“長痛不如短痛”這句話，便直接脫口而出了。

洛霄燃是很優秀，但他不喜歡，哪怕再優秀，于他而言也是無意。

人生苦短，珍惜生命的儲星黎不喜歡做無用功，不願意走回頭路。

也絕對不會犧牲自己。

洛霄燃聽完他的話，神色平靜。

儲星黎卻感受到了暗裡的波濤洶湧。

……把臉轉過去，是不是在掉眼淚啊？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想，儲星黎的動作幅度不小，他彎腰下蹲在地毯上，扭頭往上看：“你不會是要哭了吧？”

洛霄燃沒吭聲，也沒做出其他的反應。

“我們以前共同經曆過的事情……”儲星黎見不得人掉眼淚，就算馬上要掉淚的也看不下去，語氣不自覺就軟了點兒，“我是真的一件都想不起來。”

洛霄燃沒看他，徑自道：“我可以等。”

明明很大一隻坐在沙發上，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要是想不起來呢？”儲星黎問道。

“那我就再等等。”

“我要是一直都想不起來呢？”儲星黎無奈地看着他的眼睛。

“我就一直等。”

儲星黎歎了口氣。

心也空落落的。

“洛先生啊，真心瞬息萬變，就算我們曾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