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廖村長點了一下頭,道,“你去把車開過來,不行的話就找你嬸子幫下忙……”
“行。”小夥子轉身走了。
待廖村長帶着郦也一行人走出去大約八九百米時,路上傳來一陣突兀的老式發動機的聲音,一輛破舊的廂式三輪車迎面開過來,小夥子從裡面探出頭和廖村長打了聲招呼,就往和他們相反的方向而去。
郦也忽然問道:“他幹什麼去了?”
廖村長目光斜着,道:“幫我們家拉玉米杆,這不是冬季了,柴火不夠燒。”
郦也點了下頭,不再追問。
村子裡的人幾乎都認識廖村長,他時不時停下來和村民們打招呼或者閑聊兩句,餘淩低聲問郦也:“你剛為什麼要問廖村長那個小夥子去幹什麼了?”
郦也道:“他可能不是去拉玉米杆的,要不然為什麼不把車上的塑料頂棚拆掉?”
餘淩愣了一瞬,下意識地反駁:“他不能到了地方再拆嗎?”
“那他就不應該去這個方向。”賀蘭随插話,聲音壓得很輕,他瞥了廖村長一眼,淡淡道,“從這條路下去就是村長家,那一片都是人家,他去哪裡拉玉米杆。”
餘淩注視着他兩秒鐘,李三在旁邊道:“我一會溜回去看看。”
賀蘭随挑了一下眉,餘淩收回目光看向其他人:“大家覺得呢?”
無人反對,李三乘着廖村長和村民談天,悄悄離開了隊伍。
剩下的人跟着廖村長走到村東頭。相比起村長家,這裡已經靠近村子邊緣的位置,房屋稀稀落落,唯一引人注目的是這裡有一個巨大的水潭,似乎是人工開鑿的,但是有些年頭了,岸邊生長出半人高的雜草,在夜風裡跳起詭谲的舞蹈來。
王家的院子就坐落在水潭岸上不遠處。
這一路從村子裡走過來,雖說是夜裡,可大緻也能看得清楚村中各家的房子要麼是地上的土胚房,要麼是地下或者半地下式的窯洞,似乎隻有廖村長一家有磚瓦房,顯得格格不入。
廖村長上前去敲門。
比起廖村長家,王家的大門陳舊破敗,唯一相似的地方在于檐下也挂了四盞燈籠,而門楣上同樣嵌着一面八卦鏡形狀的鐘表。
開門的是一個高壯男人,大約三四十歲,左腳有些跛。
他見到廖村長似乎很是驚訝:“三哥,你咋來了?”
“我在鎮上找的幫忙的人到了,”廖村長解釋道,“他們先幫忙找人……就是那個陰陽先生,你給他們說說當時的情況。”
他又對郦也一行人道:“這是王貴,就是他家要辦白事。”
叫王貴的男人張了張嘴,肩膀垮下去,臉上卻露出為難的笑容:“今天怕是不行,我姨夫和小蘭在呢……”
廖村長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小蘭這麼早就過來了?”
王貴似乎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廖村長回頭,對餘淩道:“你看,人家家裡有客人,不方便。”
“我們可以等。”賀蘭随開口,燈籠的紅光在他面上投下明滅的陰影,眼鏡片完全反射在一片紅光之中,他淡淡道,“您放心,我們既然答應了您幫忙,就不會放過任何有可能的線索,一定幫您找到那個人。”
廖村長噎了一下,看向王貴,王貴隻好道:“那就進來吧,你們坐着等會。”
“诶?”廖村長驚訝道,“你們還有一個人呢?”
餘淩道:“他半路肚子疼,找個地方上廁所。”
王家的院子很小,那是一座半地下式的地坑院,大門進去左側三間窯洞,除此之外院子裡就隻有一個木頭搭乘的雞棚和一個似乎很久不用已經生青苔的石碾子,再沒有其他房間。中間的窯洞門大開着,隐約能看見裡頭坐着兩個人。
“我們就在院子裡等一陣吧,”廖村長道,“人家在說事情,不好進去。”
王貴搬來兩條長闆凳放在石碾旁,然後轉身進去了。不一會,他又從窯洞探出頭來:“三哥,我姨夫叫你進來。”
村長起身進到了屋子裡,那門依舊沒有關嚴實,郦也聽見裡面傳來“彩禮”、“金镯子”、“下月初三”等斷斷續續的對話。
“他們好像是在說親?”陳聿道。
“應該那個叫小蘭的,要嫁給王貴。”餘淩猜測道,“他叫姨夫的那個可能是小蘭的父親或者他的親戚之類的。”
“家裡才剛沒了老人,”賀蘭随插話,“白事都還沒做,就說親?”
“對啊,”陳聿訝然道,“這難道沒有忌諱?”
賀蘭随皺起眉頭:“這地方真是奇怪——你在看什麼?”
他問的是郦也。
郦也坐在石碾邊緣,一雙長腿交疊着,腳尖在地上細碎的雜草裡磨蹭,一派悠閑景象。可他的目光并非如此,帶着一種洞察的審視,緩緩環視過這個簡陋的院落。
“我在想,”郦也的視線落在角落那間小窯洞半掩着的門扉上,道,“王家就三間屋,小窯洞是廚房,中間是客廳,另外一間應該是睡覺的卧室,那麼,靈柩停在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