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問工作到了淩晨4點才結束第一輪。
因為趙秀貞現在是最有價值的審問對象,所以趙洋等人并沒有放過她,隻是這個女人一提到她女兒就嚴防死守,刑警讓她現場撥電話,她女兒王添笑也是不接,于是嚴建柏等人便意識到趙秀貞一家可能提前串供,不過好在有關“阿風”和趙蘭月上學時的事情不難打聽,刑偵分隊那邊已經安排明天去當年學生和老師家中走訪的人員了。
趙洋一屁股在刑偵科會議室裡的椅子上就直不起腰了,他們審到最後身上冒火,三個人白襯衫袖子都卷到手肘上,趙洋雙手抱着肩膀,頭仰着張着嘴就要睡過去,房間的另兩個角落裡餘梅與宋瑜立也是差不多的疲憊狀态。
審訊是一門非常有門道的學問,問問題的方式,順序,邏輯,速度乃至真假都要根據嫌疑人的表現不斷變化,主問是宋瑜立,副手是趙洋和餘梅,嚴建柏選他們三人也是因為這個組合剛柔并濟,審趙秀貞最合适不過。
夏青出去接電話去了,徐長嬴拉開趙洋身邊的椅子坐了下來,他手裡拿着一條毛巾遞給趙洋,“擦擦臉。”
趙洋接過毛巾,胡亂抹了一把臉,清醒了些,齊楓又遞了一杯水給他:“請吧,趙警官。”
餘梅看着趙洋眼紅不已,道:“怎麼沒有人也來照顧照顧我呀。”
齊楓噌的一下站直了,拎着水壺就蹿了過去,“梅姐,我來我來,請用茶。”
談松也跟着站了起來,和齊楓一前一後倒水遞毛巾。
餘梅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她支着下巴,一張妍麗的臉上挂着好奇:“我聽方哥他們說,你們三原來小時候就認識,是真的嗎?”
齊楓用力點頭道:“當然是真的,我們很早很早就認識了,和親兄弟一樣,隻是後來長嬴哥突然出了國,但還好,我們又聯系上了,你說巧不巧梅姐。”
話音剛落,夏青就打完電話走了進來,徐長嬴扭頭看向他,沖着他笑着招了招手,夏青也拉開他身邊的椅子坐了下來。
本來正要再添油加醋的齊楓看到夏青,嘴巴張了張,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真是詭異,當年誰能想到,四個最鐵的朋友坐在一起也能形同陌路。
餘梅歪着頭問道:“徐警官,那你也是本地人咯?你是在國外念大學的嗎?”
徐長嬴笑道:“我是本地長大的,我大學是國内念的,但是沒念完,不過出國後進了AGB警官學院,應該算國外大專?”
餘梅驚訝道:“沒念完啊,好可惜呀,為什麼呢?”
徐長嬴聳聳肩,語氣輕松道:“沒什麼,就是突然生了病,我當時狀态不是很好,年紀小也不知輕重。”
談松突然開口道:“你是那時候與齊楓他們失去聯系的嗎?”
徐長嬴對這個同齡的警員笑着點頭道:“對的,所以再次重逢後我也很驚訝,沒想到所有的朋友又在一個行業裡遇上了。”
宋瑜立這時已經對徐長嬴徹底改觀了,他也主動擡起頭和徐長嬴搭話:“那确實很有緣分。”
齊楓一把勾住趙洋的脖子,笑嘻嘻道:“對吧對吧,所以當年我們讓你選警官學院還不肯呢,大叫着死也不當警察。”
徐長嬴笑吟吟道:“我也沒想到趙洋是我們幾個當中最有警察樣的,好多年不見,剛剛在監控室裡你也太帥了,我都快忘了你染黃毛的樣子了。”
趙洋面上一紅,哼哼道:“都什麼時候事了,我早就不記得了。”
徐長嬴扭頭看向了夏青,隻見他坐在邊上,靜靜聽着,完全不知道自己曾經也在那些青春歲月裡。
徐長嬴心頭一酸,又假裝若無其事地轉過去。
齊楓晃着趙洋,“你有今天最要感謝的就是我,要不是我陪着你燒了三年的香,你怎麼坐在這裡哦。”
徐長嬴聽這話隻覺得疑惑:“你們燒什麼香,求财運嗎?”
徐長嬴話音一落,趙洋臉色突然難看起來,他皺起眉頭:“要是求财就好了,我去創業也不會這麼苦。”
徐長嬴摸不着頭腦,他轉向齊楓,齊楓豎起一根手指:“哦對,還沒有和阿嬴你說過,你知道警察學院包分配吧,但是分到哪兒說不準,所以趙洋是考公考到市局的,考了三年呢。”
徐長嬴震驚了:“考了三年!為什麼!”
“為什麼?”趙洋猛地擡起頭,抓狂道:“我畢業那年國内大學生就業問題哄得一下炸了,當年我複讀時候你們輪番回來幫我補課,好不容易考個一本說警察學院也包分配,誰知道是分去農村派出所——”
“——是城中村啦,”齊楓微笑地指正。
趙洋怒了:“那有什麼區别!别打斷我——好單位還需要考,奶奶的四千人考一個市局崗,先筆試後面試,還要來段英文演講,齊楓這個逼人本來在高中就是我倒一她倒二,最後學倆月走的公大特招,一輩子就學了倆月的習,我識的字都比她多,她說她學習幫不上我,就帶我去燒香。第一年說考試要拜孔子,帶我去山東爬泰山——”
“孔林在曲阜。”一直沒說話的夏青突然開口道,聲音清冷如冰雪一樣無情。
趙洋瞪了他一眼,氣急敗壞道:“我們當然比不上你們高材生,爬完了人家才說孔子家不在泰山,然後我們倆文盲又坐車去孔林……”
徐長嬴聽得一愣一愣,臉上還挂着聽八卦的笑,“然後呢,靈不靈?”
“大哥!三年,要是靈的話,我為什麼要考三年!”趙洋抓狂道。
徐長嬴讪讪笑了笑:“哦哦,那孔老夫子的通訊系統不是很好,三年才接上頭。”
這時齊楓支着腦袋,搖了搖手指:“不是不是,我們就拜了一次孔子啦!”
談松一直酸溜溜地看着齊楓,他這時也好奇問道:“那你們後面拜了什麼?”
趙洋深吸了一口氣,“第二年齊楓說孔夫子是管文人考試的,考公安他專業不對口,所以要去拜專業對口的,我們又去福建拜了關聖帝君。”
徐長嬴雙手一拍,恍然大悟,“好有道理!神仙也是術業有專攻,等等,”他又疑惑道,“為什麼這次也不行。”
齊楓微微一笑道:“福建那邊和神仙比較熟,所以還能交流業務,那邊老頭讓洋子擲杯筊。一陰一陽就是關公同意了,洋子第一次投就是倆陰,當時我們倆掉頭就走,但那人拽着我們倆說他們的關公比較好說話,可以多問幾遍,于是又投了九下,都是一陰一陽,那大爺說這叫十拿九穩。”
徐長嬴搓了搓臉,小心翼翼:“還能最後那麼巧就差一分嗎?”
趙洋輕蔑一笑:“那倒沒有,筆試成績出來,三人進面我是第三名,就是公示期的最後一天一小子去查分說自己分合錯了,他考了第一把第三的我擠下去了。”
辦公室陷入了無盡的沉默,坐在一旁的宋瑜立揉了揉太陽穴:“你也是頭鐵,我小舅子就考了一次我們局就不考了。”
徐長嬴安慰地拍拍趙洋的肩膀:“幸好痛苦的日子已經過去,反正已經考上了,不過你們第三年拜的是什麼?”
趙洋和齊楓突然一起沉默了。
“嗯?”徐長嬴疑惑地看了看他們倆,“怎麼不說了。”
齊楓抓了抓頭發:“第三,第三年,我們去拜了一個小衆,不出名的廟……”
徐長嬴:“為什麼突然去拜了不出名的?是什麼,比前面兩年還靈?”
齊楓突然勾着趙洋的脖子尬笑起來:“哈哈就是很不出名,别人推薦的,而且說事成之後不能張揚,對吧,洋子?”
趙洋低着頭:“沒錯,他們說了有特别的講究。”
徐長嬴看着他倆心虛的古怪模樣,心裡暗自思忱道,難道這兩瘋子去拜了什麼邪教不好意思說嗎?
徐長嬴正要再問,邵巧巧活潑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了:“涼茶來咯!提神醒腦!”
衆人擡頭就見邵巧巧端着一個托盤跑了進來,餘梅道:“巧巧你回來了呀,也不歇歇,還回市局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