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
“别說了,”他媽對他說,“趕緊去把你房間收拾下,給小燕睡,你跟小川擠一晚。”
眼見木已成舟,楊複沒再試圖送走燕姐,隻說:“我睡客廳。”
可能是怕燕姐局促,或者是怕楊複半夜三更按捺不住幹柴烈火,他媽忙說:“就跟小川睡。”
大過年的,楊複沒跟他媽争,點點頭應了。
終于可以睡覺了,我進了被子,看着楊複關上門,轉身打量了下我床邊的那塊兒地,歎了聲氣,目光移向我,欲言又止。
“你到底要不要睡覺?”我問。
他沉吟片刻,憋出了一句:“兒大避父……”
我看他那樣子就知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早做好了準備,他話音還沒落,我就反應過來了,揪起枕頭朝他扔過去。
他接住枕頭,哈哈地笑了半天,終于肯抛棄矜持坐到我床邊上,脫着外褲,說:“你往裡邊去點兒,别把我擠下去了,還以為小時候睡炕嗎,那麼大個炕,随便滾。”
他說着,想起了以前,停了幾秒,笑了笑,扭頭看我,“不過那時候也沒滾來滾去,你晚上睡覺就往我懷裡鑽,不給揪衣服就揪我肉,我媽看了都笑,說我沒斷奶的時候黏她都沒你那麼黏的。”
他說着,脫完了外衣褲,上床來,扯了扯被子,突然把我拉他懷裡,把我頭發一頓亂薅,然後啪地拍了下我背,很感慨地說:“一下子就長這麼大了,再過兩年,就徹底長大了。”
他長歎了聲氣,松開手,自顧自地躺了下去,側過身,背對着我,伸手去關台燈,邊說:“快睡吧,這麼晚了。”
話音沒落,燈就滅了。
我晚上喜歡關窗簾,這會兒屋裡連月光都沒有,特别黑。
過了十來秒,楊複問:“還不睡?”
我這才動,躺下去,聽着他的呼吸聲,想了又想,問:“楊複,你喜歡她嗎?”
楊複說:“跟你保證過這兩年不搞對象就不搞,我什麼時候對你說的話不算了?”
我問:“所以,你喜歡她,隻是因為跟我保證過,才不答應她嗎?”
“不是。”他否認。
我問:“那……你會和她一夜情嗎?”
楊複沉默了幾秒鐘,翻過身來對着我,摸索着捏住了我的臉頰:“你到底從哪兒聽來這些污七八糟的話啊?坦白從寬。”
我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楊複松開手:“睡吧睡吧,我也困了。”
我倆在黑暗中沉默了一會兒,我輕聲問:“楊複,你睡了嗎?”
“睡了,在做夢。”他說。
他胡言亂語,我就跟着他胡言亂語:“夢到什麼了?”
他說:“夢到我成世界首富了,你穿着那什麼,古時候皇帝穿的那個,金什麼,上回去看的那個,玉做的麻将席子一樣的東西,金線穿成的那個。”
“金縷玉衣。”我說。
“對對對,這個。”他說。
“這是人死了穿的。”我說。
他沉默了兩秒鐘,然後激動起來:“呸呸呸!呸!卧槽!卧槽!我他媽瞎說的!”
我輕輕地歎了聲氣。
他敏感地問:“歎什麼氣?嫌棄我沒文化?”
“沒。”我說。
他說:“你肯定就是嫌棄我沒文化。唉,我确實沒文化。你以後可不能找個跟我一樣沒文化的,你得找個跟你一樣有文化的。”
我沒接這話。
他問:“你有喜歡的女孩兒了嗎?”
“沒。”我說。
“明星都沒見你喜歡。”他說。
我沒說話。
過了會兒,他說:“川兒,真沒喜歡的人?”
我還是沒說話。
“睡着了?”他的聲音更小了,“那睡吧,不說了。”
我想了想,挪了挪,抱住了他,縮他懷裡。很久沒這麼睡了。我真的很喜歡這麼睡覺。
但顯然楊複很不喜歡這樣:“裝睡呢?别擠這麼近,熱。”
我直接裝死。
“……川兒,說真的,别擠一塊兒,我會掉床底下去。”他說。
掉了也沒事,我房裡通鋪了地毯。
楊複見我不動,他就自己來扯我,試圖把我弄開。但我是裝睡,肯定不能讓他真扯掉了,他扯開我的手我就抓回去。
他的語氣嚴肅起來:“别鬧,松手。”
大過年的,他這種語氣對我說話,我很生氣,不僅要手抱着他,還把腿都擱他身上。
然後他真的生氣了,使勁兒掰開我的手,把我推開,然後坐起身下了地。
我被他推到牆上了,沉默地看着他。
黑暗中,隻看得出個人形,别的看不清。
他在床邊站了會兒,可能在看我,可能他看得清我,他夜視比我好。
我倆都沒說話。
半晌,楊複去我衣櫃裡翻出一床秋天我蓋的毯子,往床邊地毯上一躺,蓋着毯子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