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棠懵了,趙銘恩的力氣又大,毫不留情地将她勒在肘間,更鬧得她腦袋生疼。胡亂揮舞拳頭推搡,沒推動,無奈放棄了掙紮,極端的不适之下,她委屈得快哭了。
眼前一抹黑,不過不耽誤她撂狠話,“趙銘恩,你瘋了嗎?你等着,我要抽你鞭子!”
不遠處望風的雙成終于發現了異狀,匆忙奔到近前,不由大驚失色,想要怒斥他狂妄,可也奇怪,那馬奴冷眼一掃,投來的視線和刀似的,雙成的狂怒便卡在了嗓子眼兒裡。
”那什麼......“她聲音發飄,”我來攙扶王妃就可以了,你退下吧。“
趙銘恩頓了頓,到底把人放開了,交回雙成手裡。但也沒走遠,一路綴在後頭,親眼見越棠回到帳中,方才停下腳步。
轉過身,退到帳下值守處,趙銘恩無聲地歎了口氣。
冷靜下來想想,适才确實急進了,倒不是真怕她抽鞭子,而是這趟出門他已然惹來不少側目,更該低調行事。也無奈,當初睿王妃強命他随侍,他答應下來,一來是真心想送王叔一程,二來呢,也是想借機悄無聲息地與昔日親信舊部搭上線,以謀後路。
誰料想,那位睿王妃竟如此不靠譜,他三番五次提醒她遠離宋希仁,可她倒好,月下酌酒與狼共舞,什麼都往外說,怎能讓人不上火。
趙銘恩無語望天,念及王叔,慢慢按捺下心頭火。适才他一直在暗處聽,起先還好,那位睿王妃看穿了白天宋希仁是想拉她下水,一語道破首尾。可逐漸就不對了,那人自以為高明,想借酒勁套宋希仁的話......趙銘恩又氣又好笑,那麼差的酒量,她哪來的自信!
何況在宋希仁這等人面前耍心機?她一個無憂無慮的年輕女郎,就算再修煉上一輩子,都隻有被人家戲耍的份。
但能怎麼辦呢,都是他的血債,王叔臨終前的囑托,注定他要擔此麻煩。她再出格,他這輩子都得替她收拾一輩子的爛攤子。
這不,正放空呢,麻煩又找上了門。睿王妃跟前的侍女打簾出帳,徑直朝他走來。
“趙銘恩,”侍女似乎有些怵他,“王妃傳你前去。”
天色不早了,周遭漸次靜下來。一連兩夜出入王妃的營帳,趙銘恩并不想獲此殊榮。
他問侍女:“王妃的酒醒了嗎?”
“吃了兩盞俨茶,醒了大半。”
趙銘恩走近營帳,卻過門不入,依帳沿走了小半圈,心中一面估摸着帳中桌椅擺放的位置。慢慢地踱步,最後在一處停住腳,壓聲喚了聲“王妃”。
越棠正支着腦袋,倚在圈椅中假寐,這聲響簡直是無中生有,将吓她一跳。循聲望去,她盯着空空如也的帳簾,半晌才緩過神。
她沖外邊道:“你活膩了嗎,裝神弄鬼的吓唬誰呀?進來說話。”
趙銘恩沒動,“奴在這裡聽王妃示下。”
越棠不滿地皺起眉,“趙銘恩,我是指使不動你了嗎?趕緊給我滾進來。”
趙銘恩萬分無奈,隻得緩了緩口氣,“王妃适才飲了酒,人在興頭上,難免有失儀的地方。王妃身份尊貴,失儀的一面不該被人看到,更不該被奴仆看到。奴不進帳,是顧全王妃,不想讓王妃為難。”
越棠咀嚼着他的話,好半晌方一哂,“那這麼說,我還該謝謝你?”
趙銘恩大言不慚,說不必,“是奴應該做的。王妃有什麼話,就吩咐奴吧。”
越棠哼一聲嗤笑,“剛才怎麼不見你這麼體恤,怎麼,對本王妃動粗的不是你嗎?真當我醉糊塗啦?”
“......奴無狀,是擔心宋大人對王妃不利,情急之下莽撞了。”心好累,認錯的口氣也平平,自己聽着都覺得敷衍。
越棠果然不滿,“宋大人醒過來後,如果要追究你的罪責,我是不會替你求情的。”
趙銘恩說:“他不敢。”
這句”不敢“别有深意,越棠頓了頓,看着印在帳上的身影若有所思。
她忽然道:“今晚宋大人向我打聽你,話裡話外對你的來曆很好奇。”越棠含一絲笑,加重語氣,“我也對你的來曆很好奇。”
趙銘恩不得不接話,“今日在陳家橋,宋大人的言行可疑,他欲将王妃拉入泥潭,好在王妃警醒,沒有上當,想來宋大人因此盯上了奴。”
提起這個,越棠隻覺得陰風陣陣,心裡又開始發毛。伸手去探桌上的茶盞,茶尚溫熱,也不吃,隻是攥在手中渥着。
一帳之隔的趙銘恩似有所感,淡聲說:“王妃沒有做虧心事,不用怕鬼敲門。冤魂不會打擾無辜之人,王妃不必有負擔。”
越棠聽了,喃喃說:“你說陳家橋躺着的那個,真的會是太子殿下嗎?”
趙銘恩偏頭西望,空洞的視線仿佛穿透杳杳群山。京城裡怕是已經風聲鶴唳了吧,他忍不住牽唇,勾出一抹譏嘲。
“國朝萬萬子民,要找出兩個面貌相似之人不是難事,究竟是不是,天子聖明燭照,自會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