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還沒涼,慢騰騰冒着熱氣,紅紅綠綠提醒着謝諒,這是一碗多麼大補的粥。
謝諒一手摸進懷裡拿出兩樣東西,一個是骨頭,還有一個變成了花盆。
很大的花盆,能裝好幾海碗的水。
他端起粥碗仰頭喝了個幹幹淨淨,然後虔誠地将指骨放進花盆的正當中。
一掌懸于指骨上方,謝諒緊閉雙眼。
靈草的效用發揮的很快,不多時就蒸騰了謝諒的身體,他那些枯枝抽疼起來,謝諒并不打算給靈力過多存于自己的身體的時間,他以為隻要夠及時,這百千年效用的靈力便能一滴不剩地逼出來,留作正當用途。
可事實讓他失望了。
靈力沿着他的靈脈湧動蔓延,卻像久旱逢甘霖一般,都滲進枯枝爛葉裡,并不知道在謝諒的身體裡沒有一個春天。
不知是進補來的靈力和修行來的靈力不一樣,還是徐蔚在熬這碗粥的時候加了什麼東西,總之洶湧澎湃的靈力全都朝着謝諒的内裡奔去。
謝諒早就破碎的靈脈,受不得這樣大的滋養,腦子立馬昏昏漲漲,懵懵然向後倒去。
所幸沒摔到地上,被一隻慌忙伸上來的手踉踉跄跄扶住。
“師叔,你怎麼了?”
趕來的是周焜,他是來送東西的,一時口不擇言顧不上分辨到底應該叫謝諒什麼。
謝諒強撐精神站穩,不知道該怎麼和周焜解釋。
人的靈海都是有限度的,更何況是謝諒這樣日複一日在摧殘自己的人,他的靈海比之常人還要更小,這一碗粥幾乎撐滿了謝諒的全部身體。
他早就認命了的。
他的靈海就像一個琉璃盞,裝不下浩瀚的江河,自然也使不出躍高百尺的波濤。
謝諒隻能做一隻盞,閑來裝酒,不問三秋。
他隻是惋惜,給他這樣一碗粥又如何。
“我沒事,隻是早飯吃得急了。往後,你該叫我師兄了。”
謝諒後退半步,靠自己終于站穩,看着周焜提醒他。
姜淵的徒弟,是可以叫他一聲師兄的,
周焜左右手來回摩擦,像是很開心的樣子。
昨日大考以後,他不光被子落領到了内門安排的住處,師父還親自見了他一面。
内門住的地方很好,他可以自己睡一個房間,有自己的床榻桌凳,不必像風正居那樣和五六個人擠在一起。
姜淵對他也是很好的,問了他的修學情況,還問了他這幾日的見聞。
隻是師父不太愛笑,周焜一見他腿就在抖,明明看着比自己還年輕,卻是個闆着臉的。
姜淵少年成名,十九歲便已得道,雲遊四方,很少出現在塵明山,這次來,怕是不多時又要走,所以才叫周焜自求多福。
“對了,師叔,阿不,師兄,謝諒師兄!師父讓我把這個還給你。”周焜從懷裡掏出來一個布包,裡三層外三層地包着一個寶貝一樣的東西。這是姜淵臨走前特意擱下的,要他還給謝諒,說的時候神情都鄭重了幾分,周焜自然不敢耽擱,一起床就着急忙慌跑來了。
他一層一層打開,把東西放回謝諒的手心。
“這東西不是徐兄弟的嗎,為什麼師父要我交給你?對了,我聽人說他昨天是和你一起走的,怎麼不見他在你這?”
寶貝就是謝諒的木頭機關鳥,隻是撞得四分五裂的,看樣子是被人修補過,用的還是上好的佳楠木,隻是佳楠木色略白,和原先紅色的藥木有些不搭調。
謝諒把木頭鳥收起來,當着周焜的面取出了指骨。
周焜的注意力全在花盆上:“師兄,你要種花嗎?”
“不是,”謝諒沒有诳他,“這是個靈器,和常言思的靈存寶蓄一樣,都能裝很多東西,還能将養靈物。”
他還記得,師父曾經把一隻斷翅的小蝴蝶放在裡面,不多時那小蝴蝶就翩翩飛舞了。
所以他才想借此物澆灌指骨,期待着什麼。
“是你師父留給你的嗎?”周焜吞吞吐吐地問,似乎另有所想。
謝諒搖頭,又點頭。
“算是吧。”
不是師父做的,是師父給的。
登雲盆是尹星河的烹心爐燒出來的,上面還刻着一圈人物畫,謝諒見過一次圖新鮮喜歡得緊,師父就替他要過來了。
那一圈人物,刻的是塵明五聖登雲拜日的場景,就算不是靈器,放在山下也是個做工精美的稀罕物。
周焜悻悻然。
“我師父什麼都沒給我。”
他也不是圖什麼厲害的靈器,隻是看何方行常言思乃至于謝諒都有師父給的東西,偏偏他沒有,好像師父收他是有多麼的不情願一樣。
昨夜師父問話,三句有兩句都在問小乾坤如何,與他沾邊的便隻是提了一嘴。周焜清楚,自己這個五長老首徒,沒有看起來那麼光鮮。
謝諒念誦口訣,把登雲盆收好,給周焜倒了一碗水,預備把自己的飯碗洗了,邊收拾邊安慰他。
“沒事,有師父在身邊,比什麼都好。”
謝諒的師父就不在身邊,周焜想起這一層,便不敢在言語上多糾結。
謝諒把碗拿到窗前去洗,順手把鳥雀吃剩下的食物收拾了,正收拾着,聽見外面的腳步聲,一擡頭,和子落看了個正着。
“師祖,和你一起的那個華池峰來的人被星河殿抓走了。”子落慌慌張張跑來,很不像他平日沉穩的性格,急于向謝諒報信一樣。
謝諒擡眼,“怎麼了”三個字沒說出口,周焜替他問了。
“十九說,二長老的藥田被人偷了,徐蔚在現場被抓了個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