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蔚人前歡的勁頭一上來,隻是把額發一捋,面露自信:“不試試怎麼知道,過會兒時刻注意大家的狀态,若真有不測,及時施以援手,我等諸人的性命,全托付你了。”
說罷,徐蔚摩拳擦掌準備開始,環顧四周後又複問常言思:“我們向哪個方向求援最有把握?”
常言思聞言指向西方,那裡是天光最後消失的地方。
徐蔚應了聲,剛準備擡腿往西走,又扭頭對着大家若有所思地說: “說到求救還有一事,我不太熟悉你們塵明山的路,待會兒各位仙長忙起來無暇顧及,不如就叫這小仙長坐我身邊口述指點一二吧。”
他指着謝諒,看也不看趙一眼,隻有謝諒知道他是在想辦法瞞天過海,但謝諒不敢應的太明顯,怕有人看出端倪,直到站在遠處看戲的那個人頗為輕蔑地喊了一句:“那傻子,還不過去?”
謝諒這才唯唯諾諾地跟着徐蔚往西邊的屏障處走。
幾人列陣坐好,徐蔚在前,謝諒于側,其後有何方行、周焜并另外兩個弟子,常言思居最後,為前頭衆人護法。
謝諒借着打坐的動作,把機關鳥塞進了徐蔚的手心,手指在鳥背上點了點,示意徐蔚接過便是,他可以駕馭。
徐蔚會心一笑,朗聲頌起:“以天地之氣合于腹内丹田,形随神轉,意與神合。”
他的神态太過正經,正經到謝諒都被他糊住,此人卻忽然話鋒一轉:“諸位将掌心搭在一起,貼上我的後背便是,可要輕些,小生受不得大力氣。”
衆人被他吓得身軀猛然一松,而靈氣運轉卻意外地暢通起來,一掌接一掌,由周焜之手,推進了徐蔚的身體裡。
與此同時,徐蔚借着衣袖的遮掩,握上了謝諒的指節,另一手掌心向上,将機關鳥向前托出。
謝諒合眸,靜心。
隻見機關木鳥躍然而起,扇動翅膀向黃沙沖去。
透過鳥兒的視野,謝諒心眼澄明,依常言思所說的方向,禦鳥西去,在風沙裡輾轉騰挪,躲過走石的襲擊。
徐蔚的這一掌借來的靈力裹挾着他的體溫,飄飄然從指尖流轉入謝諒的身體。
枯萎的靈脈早已是千瘡百孔,靈力流過以後偶有透綠,也在風雪飄搖裡顯得渺小微茫。
這個過程比謝諒想象的更加痛苦,枯木逢春原來要經曆的也不比撕心裂肺差上多少。他的骨頭縫裡吹過風,像是要把他幹癟的身軀吹将起來,堪堪支撐一二。
謝諒卻從這痛裡品出一些舒展筋骨的爽利來,那些經年沒有被滋潤過的靈脈若寒冬的枯草,此刻得以暫時的痛快起來。
謝諒是喜悅的。
在喜悅裡,他目視黃沙,感覺自己就像這隻渺小的機關鳥兒,終得展翅,暢快翺翔。
隻可惜,支撐他力量的再怎麼說也隻是幾個外門的初學者,約莫飛出去将近萬米的時候,謝諒明明已經看見了眼前的白光,卻敏銳地發現徐蔚所輸送的靈力在可見的減少。
鳥兒飛得吃力,緩緩向地面栽去。
功虧一篑之際,靈力的泉流忽然又猛烈起來,飒踏若漠北長空之鷹,不由分說地灌入謝諒體内,激得他猛然一晃,差點兒就要向後倒去。
一隻瘦骨伶仃的手掌卻穩穩地撐住了他。
“别怕,都在。”小聲的耳語傳到謝諒的耳朵裡,忽然就有了定海的神力。
——隊伍的末尾,原本旁觀的趙師兄不知何時坐下,兩掌拍向了被他欺壓了一路的兩個師弟,成為這個接力長陣的最後一環。
謝諒忍痛,穩住心神,于是那機關鳥兒重新振翅,飛向白光若隐若現的地方。
……
聞仙殿,十九終于察覺異常,發現常言思替羅裳治病的行徑似乎剛剛又重演一遍,還沒有待他想清楚弄明白,塵明境的出口仙雲之外乍現一隻紅色的奇怪鳥雀。
那持笛的碧衫少年揮袖若雲煙消散,于殿前不見蹤影,而後在塵明境外閃現,一擡手抓住了紅木鳥,隻一凝神端看再一蹙眉,便如風一般,又翩翩不知去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