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牽住了手,走至屋檐下,謝景姝才開口問道:“姐姐!你怎麼在這?”
“小姝都成大忙人了,這幾天都不怎麼見得着了,甯姨這就允我來看你習武了。”謝景嫦調侃着她,“我都不能找你下棋了。”
“這樣呀,那我讓小廚房送些點心茶水來,姐姐坐那邊看着吧。”謝景姝試圖轉移話題,和姐姐下棋是一種享受也是一種折磨,因為謝景嫦是個臭棋簍子,偏愛拉着謝景姝下棋。
“好,你若是累了便來休息片刻。”
謝景姝搖搖頭,“哪有休息的時候啊!習武可不能喊累。”
“景嫦,小姝說的對。”曲惜雁站在庭院裡,“這幾日倒是讓我想起來小時候了,那時候也是這樣,我們曲家之人從不為習武之事抱病喊痛。景嫦便是太心疼小姝了。”
曲惜雁很自然的把女兒歸為曲家人,即便謝景姝姓謝,但她的女兒自然與她一樣是曲家人。
她始終這樣認為,即便大乾有時甚至不将出嫁之女視為自家人。
謝景嫦坐在一旁的石桌那兒,看着甯姨訓小姝的模樣,不住的皺眉。
小姝都已經抖成那樣了,不休息怎麼行?再怎麼練總不能把身體練壞了。
謝景嫦最終還是沒忍住,開口道:“甯姨,不如讓小姝休息一下,這……”
“不必。”結果謝景姝與曲惜雁異口同聲地回答。
謝景嫦隻好作罷,卻還是越來越擔心,秀氣的柳葉眉皺得比謝景姝更甚,活像她與謝景姝一同承受着痛苦一般。
待到天已完全黑下去,謝景姝已經全身濕透了,顫抖着跪坐在地上。
曲惜雁彎腰将她抱起來,謝景姝靜靜地依偎在阿娘的臂彎。
謝景嫦快步跟上去,三人一同回了謝景姝的寝殿。
一刻鐘後,殿中隻剩謝景姝與謝景嫦兩人。
謝景姝長舒一口氣,把自己泡在熱氣騰騰的水裡,隻露出兩個眼睛望着姐姐。
“小姝一定要習武嗎?”謝景嫦擔憂地望着謝景姝。
“我想保護你們。”謝景姝在水中揚起頭,笑着看向姐姐,“武力不能解決所有威脅,可至少能增添一分力量。”
“好,你做什麼姐姐都支持你,我記得我那還有些好藥,明日拿來給你。”
“好。”
謝景姝伸出手,謝景嫦自然地握住那隻還滴着水珠的手,從那隻手上傳來讓人安心的溫度。
她的妹妹,即使年歲尚小仍然可以讓人感到可以依靠。
她們會在這深宮中互相依偎着前行,便如她們的阿娘一般。
————
六月初十。
謝景姝這一個月來的日子過得極為充實,時間也好似過得快些,轉眼間已到了六月。
現在日頭越發毒辣,不過她的忍耐力倒是更強了,即使站在烈日下也不會太難忍受。
今日休沐,謝景姝昨日忘了帶走琴,幹脆今日拉着绯言回北凰閣去取琴。
從臨華宮去北凰閣要穿過禦花園,中間還要經過賢妃的儀德宮。
去時尚且沒什麼動靜,回來時卻不同了。
謝景姝自己抱着琴往前走,绯言倒是想幫她拿,被她一口回絕了。
她跟着阿娘習武也有一個月了,始終在打基本功,表面上還看不出什麼,但她的力氣卻變大了不少。
先前自己抱着琴還有些吃力,現在卻是輕輕松松,毫不費力。
路過儀德宮那副匾額,謝景姝打量了幾眼。
不得不說父皇的安排着實合适。
儀德,卻不是拿來誇賢妃娘娘的,而是誇海家。
若說以往父皇對賢妃好是一種拉攏,那麼登基後便是一種賞賜。
不過儀德宮的主人和仆從顯然并不适合這兩個字。
此刻有幾個宮女太監正在宮門旁嚼閑話。
“你說大公主這是何必呢?與娘娘鬧成這樣!”一個宮女不解地問。
“你這話就不對了,要是我突然要被許配給完全不熟的人家也是不肯的。”一個略尖銳的男聲插了進來。
“呸,你一個太監,許配什麼許配?”另一個宮女笑罵道。
“這任家有什麼不好?前段日子不是才打了勝仗?”
“要我說啊,自從四皇子來了,這娘娘就更不把大公主放眼裡了,整天圍着四皇子轉,公主自然不痛快。”
“那可是皇子,和公主能一樣嗎?”
“倒也是。”
“不過公主剛才氣得跑出去了,該不會出事吧?”
“那麼多人跟着能出什麼事?”
謝景姝皺了皺眉,绯言看在眼裡,立刻高聲說道:“公主,我們經過禦花園時逛逛再回去吧。”
窸窸窣窣的議論聲立刻消停了。
謝景姝點點頭,提高了聲音:“走吧,這裡實在聒噪了些,過幾日不如尋長姐一同去禦花園尋個安靜。”
謝景姝一邊走着,心中卻歎了口氣,她的擔憂成真了,隻是不知那群宮女太監說的是否為真。
若為真,怕是長姐終究要成為聯姻的工具了。
走到禦花園的千竹林,這個時節竹子長的愈發挺拔。不過日頭毒,這裡的人倒是少。
竹影掩映下,是有些熟悉的身影。
謝景姝上前幾步,喚了一聲“長姐”。
那漫無目的朝前走的身影停住了,隻是仍然沒有回頭。
謝景姝又走了幾步,繞到長姐身前。
她卻愣在了原地。
她從未看長姐哭得如此傷心,摧心剖肝一般。
讓她想起書中那句話。
“這場哭,直哭得那鐵佛傷心,石人落淚;風凄雲慘,鶴唳猿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