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條走廊的對門。

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眸盯着桌面上的三個盤子。

不同于先前在戚言面前的乖巧與沉默，此時的宋忍面目陰沉，雙眼空洞無神，隐隐透着死氣。

好像一個對于塵世沒有任何留戀，随時可以了結自己性命的重病患者。

他的雙手緊握一部手機，就像攥着身家性命般，手指過于用力，已經泛白。

如同美玉雕刻而成的手指上有幾道傷痕，平白破壞了美感。

傷痕是新的，還在流血。

宋忍像感覺不到疼似的，死死攥着手機。

直到手機裡再次響起了聲音：“你真的沒事嗎，剛剛切菜的時候，我聽到你有那邊叮叮咚咚的聲音，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切到手了？”

原本泛着死氣的雙眸燃起了熊熊火焰，火焰裡帶着名為執念的枷鎖，這道枷鎖把他牢牢套在了這個世上。

宋忍立馬打字回。

R：沒有。

指背的血淌在了手機屏幕上，宋忍不甚在意地擦掉。

“沒有就好。如果受傷了一定不能逞能，要進行消毒包紮知道嗎？”

R：嗯。

“我也從不知道有人能把菜做成這樣，這麼黑糊糊的幾團，吃是肯定不能吃的。不過你别灰心，第一次做菜都是這樣的，我第一次做的菜賣相也很難看，也難以下咽。”

戚言想起了他第一次做菜的時候，那是在狗血的豪門替身小說裡，不受寵的男主弟弟從小到大被人忽視，隻要餓不死，少吃一兩頓沒人關心。

那是一個周末，家裡隻有男主弟弟。

戚言過去給他補課，知道他一天沒吃飯準備給他點外賣。

男主弟弟說不喜歡外面的吃食，戚言才萌生了下廚做菜的念頭。

第一次做出來的菜很糟糕，油放多了，鹽放多了，還燒糊了。

色香味皆不俱全。

可那天的男主弟弟或許是真的餓了，竟然就着米飯把他做出來的菜吃得差不多。

很是讓第一次下廚的戚言覺得滿足。

回過神來，戚言看到了R先生回的消息。

R：很好吃。

戚言：“什麼很好吃？”

R：你第一次做的菜很好吃。

戚言輕笑一聲，“你又沒吃過，怎麼知道。快别說情話了，想想你的午飯怎麼解決。”

R：我不知道中途哪裡出了問題。

R：我太差勁了，按照你的實時教學，學也學不會。

戚言：“或許是火候控制問題。别這麼說自己，很多人就是沒有廚藝的天賦，但在其他方面特别厲害，你看你的飯就煮得很好，第一次煮飯就成功了，值得誇贊。要不然你試試自己煮出來的白米飯？”

R：好。我可以看着你做的菜，望梅止渴。

R：不過吃飯的時候，你能不能喂我？

戚言愣了一下：“喂你？”

R：在你吃一口菜時，把菜放到攝像頭前，假裝喂給我吃。

R：這樣我可以說服自己吃了你做的菜，想象菜的味道，或許會有胃口。

戚言曾經看吃播時，看到的主播就是這番操作，把菜放到攝像頭前，假裝喂給觀衆。

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他爽快地答應：“好。”

戚言盛好了飯，坐在餐桌邊，挑起一塊糖醋排骨放在攝像頭前：“來，張嘴。”

R：能想象多麼好吃，很開心。

戚言：“好吃就好，那你趕緊就着菜扒兩口米飯，看能不能吃下。”

宋忍望着碗裡的米飯，仍然沒有胃口。

可是看到屏幕裡，戚言用手挑起的糖醋排骨，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望着那隻玉白的手，他的眼眸裡寫滿了渴望。

就着渴望，宋忍吃了一口飯。

他面無表情地咀嚼，幾秒後，熟悉的反胃感湧上他的喉間。

宋忍伸手掐住了自己的喉嚨，因為充血，整張臉變成紅色。在窒息感中，宋忍仿佛看到了熟悉的場景和熟悉的人，嘴裡咀嚼的食物也變成了熟悉的味道。

他慢慢松開手，繼續咀嚼嘴裡的食物，直到再沒有反胃感湧上來，宋忍努力地咽下。

可是當米飯好不容易咽下去，宋忍快速起身，去了洗手間，還是吐了。

快速洗了一把臉，宋忍擡起頭。

鏡中的少年，蒼白俊美，右眼角下有一抹淡淡的月牙形狀的疤痕，疤痕沒有破壞整張臉的美感，平添了幾分豔麗。

少年眉目陰郁微冷，透着死氣。

那雙狹長的眼眸裡沒有絲毫情緒，目光總是虛無缥缈落不到實處，和他整個人的氣質如出一轍。

陰郁，虛無缥缈，生無所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