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言的身體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心髒也跟着揪了起來,為這熟悉的稱呼和熟悉的口吻。
他不可思議道:“你叫我什麼?”
電話那頭沒有了聲響,就在戚言驚疑不定,以為自己幻聽時,微信一聲叮咚來新消息了。
戚言的眼皮眨了又眨,才低下已經僵硬的脖子,垂眸去看R先生給他新發的消息。
R:你昨晚睡覺一直在說夢話。
戚言顧不得夢話用的是本音還是僞音,有身份暴露的危險,立馬打字問。
Y:我說了什麼?
R:你一個晚上都讓我叫你師尊,我沒叫,就一直重複,直到我開口叫你師尊。
戚言緊繃的身體慢慢放松。
他長舒一口氣,重重跌坐在床上。
就在剛剛那一刻,他心如擂鼓,心髒已經跳到了嗓子眼,再一次分不清虛幻和現實,他差點以為……
甩掉腦海内荒誕的想法。
戚言想起在修仙小說裡,他剛收三個徒弟的時候,大徒弟和二徒弟很恭敬地叫他師尊。唯有小徒弟睜着一雙濕潤的大眼睛,盯着他,一句話也不說。
戚言就告訴他,從此以後他就是他的師尊,他以後要跟着他學本事,讓他開口叫他師尊。
可小徒弟跟個啞巴似的,隻呆呆地望着他,不說話。
後來大徒弟和二徒弟更是告訴他,小徒弟沉默寡言,從不開口說話。
戚言怕小徒弟真成了啞巴,就把他帶到跟前,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讓他開口叫師尊。
日複一日,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小徒弟終于張嘴,叫了一聲“師尊”。
那時候,戚言隻覺得如釋重負,内心還生出了感動,一種初為人父,孩子終于開口叫“爸爸”的感動。
也是從那時候起,小徒弟不懼他的冷淡疏離,開始黏他。
興許是昨晚夢到了修仙小說世界,戚言仿佛回到了讓小徒弟開口叫他“師尊”的時候。
他在夢裡一直沒聽到小徒弟叫他“師尊”的聲音,才會一遍又一遍地重複,R先生肯定被他吵得煩了,才會開口叫了“師尊”。
他在小徒弟開口叫他師尊的這件事上有些執着,恐怕隻有聽到R先生叫他師尊的聲音,才能安靜下來。
但這件事卻影響到了R先生,倒成了他的夢魇,以緻于他在夢裡都叫了一聲“師尊。”
他因為這個反應過于大,還把R先生吵醒了。
戚言有些不好意思,電話挂斷後,給R先生道歉。
Y:抱歉,我也不知道我睡覺有說夢話的習慣,打擾你睡覺了。
R:沒有。因為和你通話我才能睡過去。
Y:我昨晚實在是太吵了,你就應該把電話挂斷了的。
R:我不想挂斷。
Y:為什麼不想?
R:我一個人在家裡住,很黑,很安靜,我害怕地睡不着。
R先生竟然怕黑,怕一個人住,這是戚言沒想到的,應該有什麼緣由吧。
Y:親愛的為什麼害怕,是在怕什麼呢?
R:我是個孤兒,無父無母,在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任何親人和朋友。我很怕孤單,找不到活着的意義,很想死。
戚言的心髒被猛然撞擊了一下。
他立即收起了調情,認真給R先生道歉。
Y:對不起。
R:你沒有對不起我。反而我要謝謝你,昨晚和你通了一個晚上的電話,讓我覺得我在這個世界上不是一個人,覺得沒有那麼難受,沒有那麼孤單了。
無父無母,沒有親朋好友,未婚妻也消失。
意味着在這個世界上,R先生已經沒有任何牽挂。或許他在現實還遭遇了許許多多的打擊,才會覺得生活沒有意義,想死。
戚言小心翼翼地詢問。
Y:你有看過醫生嗎?
R:嗯,醫生開導了我很多,還給我開了很多藥,可我還是感知不到開心,每天都想死。
心理問題一向是戚言最不擅長的,面對抑郁傾向嚴重的R先生,戚言束手無策。
打字再三斟酌,害怕觸碰到R先生的傷心事。
他打了許多鼓勵和安慰的話,可是又覺得寫得不好,删除,再打。
反反複複始終沒有發出去。
*
一整天,戚言都心不在焉,想着R先生重度抑郁,沒有活下去的念頭。
他不是心理醫生,無法幫助R先生治療。
文字的力量太過匮乏,戚言不敢随便發言。害怕因為自己說錯話,讓R先生更崩潰。
但他又想為R先生做點什麼。
R先生有嚴重的失眠症,他說昨晚和他通了一個晚上的電話,覺得沒有那麼難受,沒有那麼孤單。
或許他可以每晚給R先生打電話,給他電話助眠,有了他的陪伴,R先生應該會好受一些。
但給R先生助眠,如果隻講将故事,太過單調。
他也不可能每個晚上都輕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