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十點鐘的開學典禮正式開始還有兩個小時。
明姣西來這麼早,是因為新生代表需要提前在舞台上踩點,稍微彩排一下。
昨晚她在Chatbee上接到老師通知的時候,就收到了今天開學典禮的流程。
另一個新生代表,不出意外的話,就是顧予白。
天空是一種陰郁的鴿灰色,細雨如絲變成了滂沱大雨,一片沙沙聲。
南門的雨傘寄存處到跑車停下的平台有一段樓梯。
明姣西低頭望去的時候,長柄黑傘下,有一個人很敏銳地擡頭,也正看向她。
顧予白今天穿了清英的校服,深藍色制服,白襯衫,打了同色系的領帶。他肩膀處有深深淺淺的潮濕痕迹。保镖已經很小心謹慎,但無奈雨是斜着飄的,雨勢大了,難免會有漏網之“雨”,淋濕傘下的人。
相比保镖濕透了的半個後背,顧予白肩膀上那點痕迹,屬實算不上什麼。
明姣西的目光看起來就停留在顧予白肩膀處,像是一種過分探究的關注。
但其實隻是因為,遊戲屏幕的任務通知恰好在那個位置展開。
「叮~開啟主線任務:2–庇護所」
「請玩家小心抉擇,您的每一個選擇,都将決定後續“陣營”模塊的分配。」
一個新的名詞出現了。
看起來是這次任務結束後,會解鎖的新玩法。
明姣西的眼裡含着點笑意,落在虛空處。
顧予白皺眉回視過去時,她又收了笑容,不甚在意地偏頭。幾縷黑色的發輕盈地飄動,清英私高的深藍色百褶裙旋轉出一個微弱的弧度。
瓷白色的腿在陰沉的天氣裡跟加了濾鏡一樣顯眼,顧予白的眼睑垂下,唇間溢出的笑意冷淡。
不知羞恥。
清英私高的校服裙,裙長都是學生自選的,大部分财閥千金都會矜持地選到膝下。可玩家玩遊戲才不會考慮那麼多,純粹就是挑挑揀揀,怎麼漂亮怎麼選。
「叮,顧予白好感減5。」
神金,她什麼都沒幹,就扣好感。
明姣西拎着自己的透明雨傘,一閃而過的不耐煩在眼底滑過。
她示意擋着她放傘的人讓開。
F4的到來,吸引了全場的注意力,心思浮動的禾粟也正色起來。他和明姣西離得比較近,自以為不是冤家不聚頭,小聲提醒她:“F級沒辦法使用校園設施,你先把傘給我,我一會兒幫你放。”
這人狗腿的莫名奇妙,害得玩家都愣了一下,忍不住調出好感面闆。
除了金光閃閃的F4和她那個鎖住了的神秘老哥,新增加了兩個銀色攻略面闆。
一個是禾粟,一個是江禹智。
100的好感是至死不渝,60好感就是提出戀愛關系,基本上不會被拒絕的階段。
好感度按照從高到低,分别是:
顧予白:負115(深惡痛絕)
宋嘉禮:20(泛泛之交)
江禹智:30(友好相處)
霍星野:40(頗有好感)
靳洲:40(頗有好感)
禾粟:60(心心相印)
看到那個遊戲配的好感度解釋裡面的心心相印,玩家嘴角抽了抽。
這倒是白給的挺厲害的。
禾粟殷勤地朝她眨眨眼:“姣西,我幫你拿着。”
明姣西盯了他半秒,禾粟咧嘴笑了一下,丹鳳眼的淩厲就弱化成了一種潇灑的少年氣。
算了,長得好看。
當個花瓶放在身邊也行。
明姣西把傘給他了,她的手指擦過禾粟的手背,有點冷,但禾粟心熱得厲害,幹巴巴拿好傘,跟個侍應生一樣站在了明姣西後面。
這種名場面,流傳到Echo上,有人尖銳諷刺:「要命了,糧食哥要是有尾巴,是不是見到mjx都要搖了?」
禾粟在F4裡和霍星野最要好,顧予白又是他表哥,所以他沒像其他人見到F4那樣拘謹。
禾粟還用雙手捧着明姣西的雨傘,那樣子透着點傻氣。他先是向顧予白問好,叫了聲表哥。
在顧禾兩家,确認輩分的規則跟年齡無關。因為種種繁瑣的規則,盡管顧予白的年紀比禾粟禾雪兒這對兄妹小,他們仍然需要叫顧予白表哥。
禾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顧予白是現在顧家的獨子,闆上釘釘的下一任家主,身上是與生俱來的傲慢和矜貴。要讓他叫顧予白表弟,他才會覺得怪怪的。
顧予白看着禾粟,不,準确來說,他看着的是禾粟身前的明姣西。
禾粟不知道,還以為自己有什麼不對勁,在表哥冷淡的審視下,不安起來,絞盡腦汁回憶自己做錯了什麼。
好半天,他想起點了什麼,磕磕絆絆解釋道:“昨、昨晚,是、是我不對,我不該提、提前走。”
“表哥您的開學宴,我怎麼都、都該多留一會兒。”
禾粟讨好地笑,絲毫不知道顧予白根本不在意這件事。
他的開學宴,他自己甚至都懶于出席。
左右不過是,顧禾兩家找來的進行利益交換的社交由頭。
明姣西眼裡有一閃而過的不耐煩,她讨厭雨天在外面站太久。
這麼多人堵在南門,讓本來寬闊的大門都顯得擁堵起來。
人多,她也煩。
可惜這遊戲的沉浸度比較高,不能開隻顯示玩家和主要NPC的屏蔽器。
明姣西的情緒變化很細微,但在場的都是自小泡在大家族裡,人情世故經驗豐富的少爺,故而,基本上沒人錯過她的不耐煩。
禾粟想獻殷勤,但他更怕表哥,隻敢把戰火往自己更熟悉的霍星野身上轉:“哎呀,其、其實,昨、昨晚,也、也是星野哥,心情不好,我、我才先走一步,去陪、陪他了。”
“表、表哥,要不我、我們先進去說話?”
明姣西感覺禾粟可以去和江禹智競争一下誰更像結巴。
霍星野看明姣西的神色有些複雜,他沒想到就一天,這人就這麼能折騰,一轉眼就成了F級。清英還沒有過女生真的成了F級,如果她放聰明點,來求求他……
霍星野的頭發已經染黑,耳釘摘下,白襯衫上的扣子敞開幾顆,脖子上還挂着那根銀色骨鍊沒摘,那塊刻了他名字的銘牌,消失在襯衫遮蓋住的地方。
明姣西多看了一眼,感覺就跟狗牌一樣。
她不知道,這些人都在過度解讀她的一舉一動。
禾粟提出來的先進去,無人在意,就像是被海洋吞下去的一朵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