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局促地将眸光移向一旁,止不住想——若是二人逃不脫,梁昀會不會為了梁家聲名,在被敵人抓住前一刻殺了自己?
梁昀并不知曉她的胡思亂想,忽而開口:“翻過前面的山口便是出了衡州,衡州之外便安全了。隻是怕是要辛苦弟婦與我共走一段山路。”
盈時聽了自然連連點頭,她如今被帶來這等荒山老林,除了聽他的話還能如何?
“兄長放心,我往日體力很好,隻是走一段路罷了算不得什麼委屈。”
見盈時這般乖巧懂事,想來也并不會拖累行程,梁昀生出一絲欣慰。
“如此甚好。”
得了沉默寡言的梁昀一句誇贊,贊她好,也算叫盈時得了幾分放心。
她心中勸慰自己,入了這處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地兒,眼前這人前世可是活得好好的,自己隻要跟緊他不要拖累他,一定會安全無虞。
不就是走路麼,那山瞧着也不遠,有何可怕的??
他能,自己自然也能。
可她卻不知,什麼叫看山跑死馬。
更何況他們如今還棄了馬,全靠着金尊玉貴了十幾年的兩條腿在林中穿梭——
......
梁昀在前領着路,遇到雜草叢生的地,他便折了根斷木為杖将左右雜草撥開替她引路,防着陰暗深處的蛇蟲。
盈時提着裙擺小心翼翼跟緊在他身後,生怕被他遺落在這處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密林裡。
二人一前一後走了快兩個時辰,從天才蒙蒙亮走到太陽一點點升起,升至頭頂。
繁茂枝葉相互交織成連綿不絕的碧綠穹頂,将熾熱烈陽篩成細碎的光斑。
盈時腳上的履底不過是拿着棉布納的薄薄一層,往日穿着它也不過是在内宅中走兩步,往馬車裡坐一坐。
哪有在這滿山石頭夾縫裡穿梭的本事?
才隻兩個時辰,深一腳淺一腳的踩踏着,足底的緞子就已經破了好幾處。
堅石帶着棱角,草木也刮人的厲害。
盈時每踩下一步,足底都是火辣辣的疼。
她跟在身後,緊緊咬着唇瓣,蹙緊眉頭。
她隻将痛苦都咽下,萬萬不敢麻煩梁昀,想着等他走累了停下來歇息時她再想法子包紮一下。
可足足兩個時辰。
盈時走到嗓子幹的發啞,眼前暈乎乎的,兩條腿走成了棉花,都沒等來前邊那人一句停下歇息的話。
她中途數次擡頭,瞧見遠處的山仍像先前那般遙遠,一股股深深的無力感席卷過來。
梁昀每一步步伐都不快,顯然已經很是照顧她了。
可饒是如此,盈時仍舊追不上。
隻不過慢走了兩步,她一擡頭身前人已經離她很遠了。
盈時連忙忍着腳心的痛,急急跟着他,沒成想下坡時腳下青石微微滑動了一下,她毫無防備整個人撲倒下去。
撲通——
身後一聲悶響,梁昀回頭,就見盈時毫無儀态的跌倒在地上。
她不想着重新站起來,反倒慢吞吞撐着地面一屁股坐了下來。
盈時的額頭浮出晶瑩的汗珠,臉也不知是哭的還是被熱氣蒸的通紅一片,汗水混着鬓角的發濕哒哒貼在臉上。
簡直可憐至極。
梁昀這才明白了她的困境,他怔了怔回頭來俯身扶她。
盈時攙着他的臂彎,腿變成了軟腳蝦,幾回都站不起來。
“兄長......”她咧下了嘴角,鼻頭都跟着皺了起來,一副強忍着哭的表情。
“我的腳好像扭了......”
果然如盈時所猜測的那般,梁昀眉頭緊蹙,仿佛有些不愉,嫌棄她。
“哪隻腳?”他聲音有些冷。
盈時此刻腦袋裡已經是一片空白,她腦袋垂着,嗡嗡道:“右、右邊.....”
梁昀聞言,便蹲下身子檢查她受傷的右腳。
顧着男女之别,他卻并未褪去她的鞋襪。
隔着單薄的羅裙,男人的指骨準确無誤按上她受傷的腳踝。
她的腳踝很纖細,不堪一握。
男人的手掌沿着腳踝一路下去,直到按上絲履包裹之下不見天日的腳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