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下了快一個周的雨,在第二日終于放晴。
謝江知下班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山。
一場大雨将他當時留下的東西沖刷得幹幹淨淨,隻剩一塊石頭孤零零的立在溪水邊。如今雨水充沛,溪水隐隐約約有像小河轉變的趨勢,裡面的魚兒依舊遊得歡快。
他熟練的下水摸魚、烤魚,熟悉的香味在山林間飄蕩。
他就這麼一坐,坐到天完全黑了,也依舊沒等到自己想要等的。
謝江知摸出兩塊靈石放在烤魚邊,嘴角翹起一個不起眼的弧度。
小貓嘛,哪裡能那麼容易吊到?慢慢來就是了。
可是在接下來的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到七天後,謝江知都沒有見到任何貓的蹤影。直到他看見在不遠處的草叢裡蹦出一隻兔子來時,臉上的表情才變了。
烤魚在他手裡變焦,燒糊的味道在漫延。可他像沒有反應一般,拿着棍子一動不動,眼神落在那隻兔子身上。
兔子趴在草叢裡嗅了嗅,看着不遠處的人類。它雖然感受到了一股讓它可以親近的氣味,但出于小動物敏銳的直覺,還是警惕的跑了。
它的跑驚動了旁邊草叢裡的東西,一隻飛鳥從裡面撲騰着往樹上飛去。
謝江知就這樣面無表情的看着這片地方逐漸進入越來越多的動物。
大乘後期的威壓哪怕刻意收斂,但偶爾洩露出來的氣息足以讓很多靈獸避之不及,方圓五裡外根本沒有動物敢靠近。
可現在連最膽小的兔子都敢來這裡,那說明在那場大雨後,她從未來過這個地方。
咔——
串魚的木棍在他手裡折斷,烤糊的魚落進火堆裡,揚起霹靂吧啦的火星。
謝江知就這樣坐在原地,看着魚被火光吞噬,然後變成新的燃料,迸發出更熱烈的火光。
盛夏的晴天在他身後落幕,夕陽隐退,更加黑的黑暗慢慢從天邊漫延過來。他身後黑暗一片,隻有火光跳躍在臉上,明明滅滅的一片,眼神是暗沉沉的黑。
直到他面前的火徹底熄滅,蛙聲混合着蟲鳴在山林間響起,謝江知才面無表情的拿起抓魚的叉子起身。
他的步伐有些踉跄,高大的身影看上去莫名有些佝偻。夜晚的風從他臉頰拂過,思緒不受控制的開始發散。
是單純的不想來後山打盹還是因為……
謝江知近乎狼狽的閉了閉眼。
剩下的那個結果他不想去想,也沒有勇氣去想。
因為隻要他一去想,四肢百骸就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他做過千萬種設想,可獨獨卻沒想過要是她讨厭自己會怎麼辦?
謝江知不知道怎麼辦。
這種設想隻要在他心底一冒頭,就會連呼吸都帶着難以言說的痛。
月色朦胧,樹影層層疊疊。窸窸窣窣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冰冷的、帶着惡意的眼神落在後背。
下一刻,一把魚叉破空而來。
謝江知看着在地上翻滾的蛇。
月的光輝在他身後傾瀉,他的臉落在陰暗面,看不清表情,微低着頭,一動不動,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
直到翻滾的蛇漸漸停止,身體變得僵硬。高大的男人才彎腰把魚叉拔起來。
他要去見禾晚。
他面無表情的想。
哪怕代價是付出生命。
-
月亮悄無聲息的往頭頂上爬,十五才過沒多久,天上的月看上去還透着圓,就連灑在地上的光都亮了許多。
一隻雪白的兔子在月光下奔跑。
謝江知不遠不近的跟在兔子身後。平日裡見了他跟見了親人似的兔子,此刻面對他像是看見什麼極為恐怖的東西一樣,慌不擇路的往山上去。
越往上走,樹影就越發密集,叢林密布,到最後,連月光都照不進來。
謝江知吹燃懷裡的火折子,跟着兔子的蹤迹往裡走,仿佛沒注意到已經進到了山的最裡面。
兔子往前蹦了一段距離,然後停下腳步,注視着不遠處的黑暗,四隻腳開始不受控制的打顫,仿佛前方有什麼極為恐怖的東西。
它微顫顫的扭頭,想要回去。可一扭頭,男人拿着火折子悄無聲息的站在不遠處看着它,那眼神,冷冰冰的,仿佛在看一個死物。
想逃跑的兔子頓時像是被什麼操控了一般,明明腿軟得都走不動道了,可還是顫顫巍巍的朝前方跑去。
它就這麼往前走了幾步,靈巧的身子仿佛穿過了什麼屏障,眼睜睜的消失在謝江知面前。
謝江知站在原地看着它消失。
後半夜起了風,樹葉發出簌簌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裡,無端多了幾分難言的恐怖。
謝江知拿着火折子往前走了兩步,臉上冷漠的表情一變,換上了一幅焦急的樣子,步伐匆匆。
“小白!小白!你在哪裡?快點出來好不好,後山很危險的……”
回答他的隻有樹枝晃動的聲音。
“小白!”
他又往前走了兩步,終于走到兔子消失的地方。他像是毫不知情一般,直直的穿了過去。
“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