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神來,隻有他和小兒子還吃,其他人已經下了桌。
想夾筷子菜,猛然發現炒的菜連菜湯都沒留下,野菜餅子也全都沒了,隻剩下幾根貼在盤子底的鹹菜撥不下來,孤零零的貼着。
下意識的轉頭看向小兒子,果然,全在他碗裡。
“建軍啊,你吃的完嗎?”
鄭建軍一手拿倆,心裡紛紛不平,面條不讓吃,餅子還不給吃夠?
“當然吃得完。”
路過的張翠花看了全程,冷笑着說道:“你有幾個肚子,吃六個餅子,這是不想吃面條了?”
說着,上手端起鄭建軍面前滿當當的碗,要往唯一受害者鄭大明碗裡倒。
鄭建軍着急,餅子又舍不得放下,隻能幹嚎,“吃吃吃,我都吃!”
張翠花無情拒絕,碗舉過頭頂不讓他有夠到的機會,“不行,選一個,不把餅子放回去就别吃了。”
飯桌小霸王還從沒受過這種苦頭,頓時大喊一聲,“我放回去還不行嗎!”
除了啃了一圈牙印的倆,其他都乖乖放回中間的盤子。
可張翠花還是不把碗給他,奪過鄭建軍的筷子,把菜撥到盤子裡,又在碗裡翻了翻,翻出一碗底的鹹菜。
“鹹不死你。”
把鹹菜也撥回盤子裡,這才把碗筷給他放回去,做出最後指揮:“吃一口夾一筷子,你全撥碗裡别人還吃不吃?”
你吃了雞蛋,還不讓我多吃點青菜?
鄭建軍不敢說出來,老實拿起筷子夾面條,不再作妖。
其他人吃的快,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隻有吃飯愣神的鄭大明和憤憤不平的鄭建軍吃的慢。
現在還有個監督員在旁邊坐着。
終于吃了個飽飯,鄭大明覺得媳婦說的有幾分道理,果然翠花來了,家裡就安生了。
感慨完,鄭大明又背着鋤頭去地裡了。
瞅着人出去,張翠花‘噗噗’吐出瓜子皮,湊過去問鄭建軍,“你爹怎麼總呆在地裡?”
剛吃完飯就下地幹活,也不見其他村民這麼勤快。而且晚上待到很晚,要不是昨天她為了燒紙等人全睡着,都不一定能知道鄭大明回來。
“那也是你爹。”
小孩還挺敏銳,一下聽出張翠花話裡歧義,趕緊挑刺。
可惜張翠花就不是講理的人,啪的打了他後腦勺一下,“問你話呢,打什麼岔。”
有理沒理都要挨打,這是什麼世道!
“不去地裡呆着,菜長成了還不如種子吃的久。”鄭建軍聲音越來越悶,說着話,又把頭埋飯碗裡往嘴裡扒面條。
“啊?”
張翠花聽着他話音不對,捏着人後脖頸,把他腦袋瓜擡起來,“咋回事說清楚……你咋還哭上了。”
鄭建軍長得随娘,長眉細目眉清目秀的,還不愛出去,臉是村裡難得的白皮膚。巴掌大的小臉上挂着兩行淚,鼓着腮幫子默默流,還真有幾分我見猶憐的樣。
“哭個屁,說話。”
張翠花沒經過這個仗勢,無論前世的張森林,還是現在的老鄭一家,哪怕膽子小嗓門也大。這怎麼還哭起來了。
嘴上吼人,卻塞了一把糖給鄭建軍。
情緒上來了心裡委屈,看到糖又高興,鄭建軍一時間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吸了吸鼻子,把嘴裡的面條咽下去,說道:“就是,總有人拔咱家的菜嘛。”
“哪個那麼缺德!”張翠花一下怒了。
現在才春天,新種下去的菜剛長出個小苗,又不是拔一兩顆就能炒個菜的時候。現在拔一壟也不過打個牙祭。
幹嘛對着我兇。
縮縮脖子,鄭建軍小聲說:“就是不知道是哪個啊,要不然大哥回來了,就該讓大哥去跟他們講道理了。”
之前就是,他們受了氣就等鄭愛國休假回來去講道理。因為有鄭愛國偶爾震懾着,到如今才沒被欺負死。
張翠花還從沒受過這種氣,她嫁過來了那菜收割了肯定得歸她,現在被人薅羊毛,這是在老虎兜裡掏肉吃啊。
猛地站起來,罵道:“講個屁的道理!不知道哪個拔的,你就沒碰見過一家?”
鄭建軍使勁想了想,想起一個人。
“我看見過林嬸子在咱家地裡拔了幾顆,但是遠遠的瞧見,沒看真切。”
說着又委屈上了,掉了幾滴淚,哭着對張翠花道:“她瞅見我張望,還跟我說是幫咱家拔了幾棵草。說我站在地邊站崗,心裡鬼,竟然還敢防着她,要叫她家大狗咬我。”
騙鬼呢,鄭大明恨不得住在地裡,地裡能有草?還敢威脅人!
心裡冒火之于,張翠花下意識就覺得,這個林嬸子是早上吃狗屎的林招娣。
為了以防萬一,還是确認了一下,“哪個林嬸子?”
“就是東邊那個,隔了一家的。二姐說她早上還來鬧過呢,嘿嘿,嫂子你還把她打出去了。”
又哭又笑,鄭建軍才十二歲,這樣副表情整個一個小可憐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