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敲門聲一響,鄭冬梅就知道是她娘,除了娘沒人會敲門,都是扯着嗓子喊人。要不然就是傻建軍那樣,直接闖進來。
坐炕上繡花的長辮子姑娘,趕緊把繡棚塞進被褥裡,拍了拍,确定沒痕迹。
這才應聲,“娘,進來吧。”
姜韻宜打開門,慢着腳步走進來,“冬梅,幹什麼呢?剛才也不出去和李嬸子打招呼。”
“李嬸子來啦?”
鄭冬梅一聽是李媒婆,站起來就想出去,掩不住的迫切。
“早走了,娘都去田裡和你爹說過一程子話了。”
姜韻宜叫住她,還有點吃味的嗫怪道:“聽見李嬸子比聽見娘還高興。”
“娘!”鄭冬梅又坐回去,堵了下氣,又馬上自己好了。
因為剛才一直繡花,現在無所事事了,就開始悠着腿掰手指頭。
和閨女說話要放松的多,不用擔心時不時被噎住,姜韻宜接着剛才的話題問,“說說,你幹什麼呢?怎麼不出去?”
“待着呗,春種剛過,田裡的活又不重。”
鄭冬梅并不擔心,她娘沒有翻找兒女東西的習慣,因此隻大咧咧的随意搭茬。
姜韻宜不信,要她說,她閨女比小兒子還饞嘴、鼻子還靈,怎麼會坐得住?
“有什麼話不能和娘說的。”
眼睛轱辘一轉,鄭冬梅低着的頭往上擡了擡眼睛,斜歪着瞅着老娘。
拖長聲問她,“娘~我哥啥時候結婚啊?”
這話一下轉移了姜韻宜的注意力,“娘也不知道啊。”
哎,要是今天結婚就好了,明天翠花就能當家。
“真說去了就讓你當家啊?”
聽到她媽學相親時的場景,張翠蘭驚訝極了。
嘴裡飯還沒咽下去,就趕緊向張翠花求證,“還有一百塊的彩禮?好你個張翠花,咱倆呆了一下午,你一個有用的屁都沒放出來。”
話音沒落,立刻被老娘打了一巴掌,“吃飯呢!說什麼屁不屁的!”
你這說的比我還多呢。
張翠蘭心裡吐槽,卻不敢挑戰權威。
“哈哈,那這可算是門好親事了。”
姑父打圓場,笑呵呵的給張翠花夾菜夾肉,“翠花,多吃肉,今天姑父買了二兩肉呢。”
被迫留下吃飯的張翠花,感受了一把超出這個時代平均水平的飯菜。
現在天黑的越來越晚了,吃完飯還有點光。
張娟正往外拿張翠花的牙刷呢,張翠花提出要回去。
“呦呵,稀奇了。”
張翠蘭上完廁所回來,正好聽見這句,“不想和我擠一塊睡啦。”
以前有機會來縣裡,别說傍晚,就是幹完正事才早上七八點,張翠花都得和表姐擠着睡一晚才回去。
張翠花怕自己真找不到家,走到别人家去。
要是明天回,肯定要自己走回去。表姐不知道在哪淘回一輛破自行車,今天回去,說不定有空送自己。
“我想和我娘她們商量商量去。”
張翠花裝害羞裝上瘾了,深覺這辦法好用。
你看,隻用這麼一說,張娟就同意她回去了。
當然,這個大姑嘴上還是不饒人的,“和你娘有什麼好商量的,你就是去你小姑墳上多念叨,求她托夢,都比你娘好使。”
“娘!你又說啥呢。”張翠蘭拿着裙子和蘋果出來,塞到張翠花懷裡,幫她怼親媽。
“知道的知道你是和人不對付,愛逞幾句嘴,不知道的以為你恨我舅媽呢。”
“你個臭丫頭還敢瞪老娘了。”
張娟也覺出好像說的過了,卻不願跟小輩服軟,抄起旁邊的東西就想打人。
張翠蘭拉起張翠花往外跑,還不忘順走了她爹的大衣。
“走走走,咱們趕緊走。”
騎車沒到半截,晃悠悠不舍得下去的太陽就沒影了。什麼夕陽彩雲的也消失幹淨,隻剩下一盤大月亮照着路,還怪亮的。
路上時不時一陣涼風,和中午的不一樣,夜裡有點刺骨的寒冷。
張翠蘭的大衣拿的很有先見之明,她穿着大衣沒系扣子,讓張翠花鑽進大衣衣擺裡,躲風。
張翠花前邊貼着張翠蘭後背,腦後、身後是棉大衣,還挺暖和。
靜寂中,‘吱喲’着破自行車的張翠蘭說話了。聲音輕輕的,不像張家人一貫的大嗓門,也不像在筒子樓裡的嬉鬧。
“翠花啊,你真想好啦。”
能想好什麼呢?無非就是,是不是真準備好當後娘。但張翠蘭不想說透,她怕觸到張翠花的傷心處。
要不是真喜歡那個男人俊,誰想當後娘呢?
“嗯。”
張翠花無意破壞氛圍,隻從胸口悶哼出一聲。
不然怎麼辦呢?她兒子在人家手裡。兒子變得再小,就算要重養一次,那也是她兒子。
她能感覺出來,那就是她兒子。
‘啪!啪!啪!’
一陣鞭炮響聲,接親隊伍來了。
村裡人都來看,能獵到野豬的張翠花嫁了個什麼人。熱鬧聲從半黑天起,就沒停過。
現在剛摸亮,遠處傳來一陣‘噼裡啪啦’,立馬更喧鬧了。
小娃子們從張家竄到村口,也顧不上看那些讓人流口水的大蘋果了。
一溜煙的跑去迎親。
“聽說翠花姐姐嫁的人家可有錢了,你說會不會給我們糖吃?”
“想什麼呢?糖那麼貴,怎麼會給我們吃。”
“那可說不準,就算不給糖,肯定給我們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