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輕松。”
男人的聲音低沉磁性,帶着莫名的韻律,伸手。
上一秒還散發着警惕不安氣息的人類,渾身一震,下一秒就閉上了眼睛,毫無知覺地倒在他懷裡。
楚烏垂眸。
黑發少女小小的腦袋磕在他的肩膀上,細密如羽扇的長睫毛下帶着烏青,臉頰泛着病态的潮紅,呼吸細弱輕微,和清醒時那副緊繃急促的模樣截然相反。
它的身體已經瀕臨極限,如果不處理這樣異常的高溫,直覺告訴他會發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但是,要怎麼做呢?
要怎麼樣才能活下去,怎麼做才能逃離這裡呢?
大腦陷在渙散泥沼裡的貝芙感覺自己燙得厲害,自内而外的熱度将她烤地渾身滾燙眼睛冒水,皮膚都要皲裂。
她清楚地聽到自己耳膜裡血流汩汩作響。
鼻尖萦繞一種冷漠而清醒的氣味,像連綿不絕永不停歇的雨,雨水漫過她的腳底,裹席卷沒她的腳踝,化為實質性的重量如一條斑斓沉默的毒蛇,攀上小腿,腰腹,肩頭,來到下巴,将要沒入鼻孔。
“咳咳,嗬,咳咳咳!”
貝芙鼻腔進水,嗆到驚恐睜開眼睛。
她不着寸縷,被躺放在一個淺淺的盆裡,水的溫度冷涼,激得熱乎乎的大腦一下清醒起來。
貝芙猛地翻身,手就要撐着盆沿離開:“唔。”
男人的手有力地撈住她的肚腹,動作粗魯而笨拙,差點把她胃摁出來,渾濁的水濺地哪裡都是。
他将細鍊纏在另一隻手上。
逃跑無望,貝芙默默地縮緊了自己,徒勞地背對着他。
楚烏松了一口氣。
第一次給人類擦洗,神經元抖得厲害,太滑了,稍稍用一點點力氣,它軟軟白白的肌膚就會出現紅色的印子。
毛發濕漉漉的小家夥看起來更瘦了,黑色的發絲黏在弓起弧度的清瘦脊背上。
他剛剛才擦了幾下,還有很多地方沒洗到,但水已經很髒了。
楚烏把人類從容器裡撈出來,放在地上,項圈的鍊子繃得直直,它挪動着把自己窩在距離最遠的角落裡,并不回頭看他。
還是很膽小又警惕……
楚烏重新從神經元裡取出一團捉來的雨雲擠壓了一下,再次放滿潔淨的水,撈住小家夥把它放回來,繼續沒有完成的擦洗。
這種降溫方式效率不高,但是引起應激的概率更小一些。
貝芙心如死灰地被擺弄着。
尊嚴在絕對的力量差距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屬于成年男人的手裡握着一塊吸滿水的海綿……非常的粗糙,比貝芙小時候見過的幹透網格狀老絲瓜瓤還要喇皮膚。
臉,胸口,腋下被翻來覆去地揉搓,和洗一顆菜,洗一個碗的區别是她還能有點抗拒的無效反應。
擦過的地方很快泛起一片新鮮的紅。
他似乎也注意到,停下了動作,修長手指攥着“洗碗布”的姿勢有些呆愣。
變态變态變态變态,再看把眼珠子挖掉!
男人很慢地眨眼,疑惑與茫然在灰藍的眸子裡滾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形容的複雜情緒,在其中湧動。
像是有點可憐她?
一定是看錯了。
貝芙渾身一僵,瑟縮着雙臂遮掩住自己。
大腦裡閃過無數限制級血肉橫飛的電影,典型的反派,經濟條件優渥,外貌無害甚至出衆,輕易能成為人群中的焦點,實際家裡的地下室有着巨大的冷庫用來存放屍體。
想到這裡,她開始瑟瑟發抖。
楚烏從放空的狀态抽離出來,把自己拟态的外套脫下,将小家夥包着擦幹。
得趕緊購置一些必需品,人類的皮膚和毛發需要塗抹養護油,才能保持細膩柔滑,他可不希望這麼漂亮的小家夥被自己養得幹巴巴掉皮。
貝芙被裹在厚實的外套裡,鼻腔橫沖直撞入男人身上那股淩冽的氣味。
——聞起來就像是冰櫃,裝死人的那種。
她打了個激靈,擡手伸腳就把這件大外套踢開,甯願什麼也不穿,也不要可能包覆過屍體的衣服。
楚烏有些發愁。
他知道人類很有個性,有些還會有自己獨特的喜好,但,至于這麼讨厭麼……
小家夥原本身上穿着的衣料髒污得不成樣子,肯定不能再穿。
楚烏接續上了前輩的神經元:「我需要購買人類的布料衣物,各種顔色材質都好。」
前輩有些驚愕:「它身上原來那些,您去掉了麼。」
就是經過培育的人類對于身上的布料也有着強烈的執念,起碼要給出足夠的時間才能放心清理自己。
大人就直接給人弄掉了?
楚烏:「嗯。」
「那,它現在還活着?」前輩說完就抽了自己的嘴,真是一講到人類就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楚烏:「嗯,買東西的錢從我的工資裡扣,還要這些……」
一系列的清單刷刷彈出。
前輩:「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