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亦沉默。

秦羽涅也自覺說了不該說的話，幹脆直接略過這個話題：“動了儀器的檢查至少需要明天才能出報告，不過據我的經驗，身體上應該沒大問題，好好養着就是，這個交給平叔。有大問題的是心理。”

淩亦皺眉看着他：“創傷後應激障礙？”

“你知道？”秦羽涅感到好奇。

淩亦說：“他之前出了電梯事故。”

“嗯。”秦羽涅點頭，“這個我知道，我有關注新聞。”

他思考着自己的，沒注意淩亦的臉色變得難看了一點，說着自己的推斷：“我跟他談了談，能感覺到他心理防線很高，但是在我巧妙的引導之下，還是暴露了一點問題，但我覺得似乎和電梯事故不怎麼搭邊。還需要進一步的再觀察。”

秦羽涅擡頭，被用深沉目光看着自己的淩亦吓了一跳：“怎麼了你這是？”

淩亦的聲音很沉：“我該怎麼做？”

秦羽涅不假思索，脫口而出：“溫暖他，關愛他，撫慰他，治愈他。”

淩亦緊皺着眉。

秦羽涅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說得太抽象了，幹脆用最簡單易懂的話告訴他：“簡單來說，多陪陪他吧，他需要人陪伴。”

淩亦若有所思。

看了眼時間，秦羽涅起身：“不早了，我該回去了，還有一大堆活沒幹，又要開夜車了——記得給我發獎金啊，不然我撂挑子不幹了！”

他的威脅顯然沒讓淩亦放在心上，淩亦隻是兀自思考着自己的。

不知過了多久，淩亦從椅子上站起來，往門外走，他決定踐行秦羽涅說的多陪伴，去看看楚融。

書房在二樓，卧室在三樓，淩亦剛走到樓梯邊，和正好下樓的平叔打了個照面。

平叔手上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放着精緻吃食。見淩亦盯着，平叔解釋：“我看融融晚上沒吃多少東西，怕他餓，就想送點東西給他，但是剛剛去敲他房門，他說他已經想睡了。”

淩亦點頭：“您費心了。”

“應該的。”平叔輕輕歎了一口氣，“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現在變成這個樣子，心裡還真是不好受，尤其是他受了那麼多委屈還一個字都不說，就更讓人心疼了。”

淩亦沒說話。

或許是夜晚的關系，或許是年紀大了，又或許是眼前是另一個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抑或幾者都有，平叔沒有掩飾自己的失落：“不過或許，是他不信任我們了吧。”

淩亦的眼底泛起濃重的墨色。

他出聲安慰面前的老管家：“平叔，别多想，融融隻是經曆了一些事情，沒反應過來，跟信任沒關系。”

“但願如此吧。”平叔歎息。

“已經很晚了，您快回去休息吧，身體要緊。”淩亦叮囑。

平叔點頭：“好，你也早點休息。”

目送平叔滄桑卻依舊挺直的背影下了樓，淩亦這才繼續往樓上走，右轉，在第二間房門外站定，四周很靜，什麼聲音也沒有。

就這麼在楚融房外站了一會兒，淩亦轉過身朝另一側自己的房間走去。

*

楚融這一夜依舊睡得不好，即使他的懷裡抱着自己幼年時最喜歡的小熊玩偶，還是無法擋住無孔不入的夢魇。後半夜，他幾乎是睜眼到了天亮。

這個房間在他記憶中很熟悉，但對他來說，還是隔了七年的時差，對這裡，他早就不習慣了。

楚融記得今天會有人上門來量尺寸，于是便強打起精神起了床。

因為睡得不好，他起得不算早，快九點了，坐上餐桌時隻有他一個人，淩亦不在，不知是不是出門了，他沒問。

等他吃完早餐，設計師派來的助理也到了。

對方是生面孔，楚融以前沒見過，但這不重要，隻是量個尺寸而已，誰來都一樣。

楚融做好了配合到底的打算，可這些心理準備在看到助理拿着軟尺朝他靠近時，煙消雲散。

瞬間，昨晚在夢魇中被迫溫習的記憶一股腦湧來，幾乎将他淹沒。

楚融用力将助理推開，失控尖叫：“别碰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