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融絮絮地說,想到什麼說什麼,淩亦也不說話,隻是站在一旁陪他。
但沒過多久,煞風景的來了,淩亦的手機響了。
本想拒接,但看到來電顯示,淩亦皺了下眉,對楚融說:“我去接個電話。”
他走到稍遠一點的路燈邊,接起電話:“什麼事。”
路燈在這樣的晚上能夠起的作用不大,四周靜悄悄又霧蒙蒙的,淩亦望向那邊,楚融還蹲在墓碑前面,依稀可以看到他還在說什麼,像有一肚子說不完的話。
那一小片地方在這冰天雪地中,與世隔絕了一般。
淩亦不耐煩地打斷電話那頭滔滔不絕的講述,冷冷道:“說重點。”
隔着電話都能感受到的寒意讓那邊噤聲一秒,随後再開口時已沒了那些贅言,變得言簡意赅。
楚融往淩亦的方向看了一眼,距離很遠,以他的音量,那邊是絕對聽不到的。
楚融看回眼前的墓碑,這一次,視線終于落到了左邊。
照片裡的中年男人端正威嚴,不苟言笑,眉眼間與淩亦有細微的相似,這正是淩家上任家主,淩亦的父親。
“伯父。”楚融看着黑白照片裡的中年男人,良久,才開口,“你應該沒想到我還會回來吧?”
他的臉上已經沒了笑容,語氣也是冷冰冰的,與他口中的“伯父”相比,不知道誰更冷漠一些。
但下一秒,楚融還是笑了:“我也沒想到,該說是陰差陽錯嗎?”
玩笑般的話之後,楚融恢複了冷漠:“好了,我知道你不高興,說實話我也不想回來,這隻不過是形勢所迫,就麻煩你體諒一下了,當然你不體諒,也改變不了什麼,你如今隻剩一捧灰了,還能做什麼呢?”
輕聲一嗤,楚融的神情裡染上些許嘲弄,幾分感慨:“真是造化弄人啊,沒想到伯父你會走得這麼早,我還想着等我功成名就了,跑到你面前跟你顯擺呢,想必你的表情一定會很好看,不過現在沒辦法了,真可惜。”
他說完便沉默下來,不知在想什麼,不知是不是真的為此感到惋惜。
片刻後,他忽然笑了一下,低聲呢喃:“人都死了,我還在跟你較這個勁,真幼稚。”
他收起笑意,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保證般地說:“放心吧伯父,我這次不會待太久,等我的股份到手,就會立刻離開,您呀,就收起您那小肚雞腸,我不惦記淩家的任何東西,從前不,以後也不。”
接下來是一陣落針可聞的靜默,直到鞋子陷入雪裡的咯吱聲越來越近,楚融才扶着墓碑站起來。
淩亦走到他身前站定,先是看了一眼父母的墓碑,又轉向他:“說完了?”
楚融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哥哥,一直都是我在說,你應該也有話想和他們說吧?”
“沒事。”淩亦的語氣淡淡的,“我下次再來也是一樣的。現在回去吧。”
“好。”
楚融最後再看了一眼墓碑,眼中流露出些許不舍,但他仍是垂了眼,低着頭走到淩亦身邊,“走吧。”
下一秒,他的手被攏進溫暖的掌中,淩亦最後對着墓碑說了一聲:“母親,我下次再帶融融來看您。”
楚融蓦然擡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盡管沒有言語,淩亦還是知道這個眼神代表了什麼,低聲說:“想來看就來吧,沒人攔着你。”
楚融的睫毛顫了顫,最後眉眼間彎起一道淺淺的弧度,“嗯!”
如來時一樣,回去時,楚融也是被淩亦牽着的,明明是同樣的路,楚融卻覺得回來的路更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