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療養中心大樓出來,雪還在下,寒氣無孔不入地往衣服沒有貼嚴實的縫隙裡鑽。
外面白茫茫一片,楚融看着眼前這一幕,深深吸了一口氣,感受着這久違的屬于外界的氣息。與溫暖幹燥的室内不同,室外的空氣冰冷潮濕,呼吸道乍一接觸冷空氣便被強烈刺激到,楚融忍不住咳了起來。
正咳着,楚融忽然感到身上一重,黑色的呢子大衣被披到了他的身上,淩亦垂着眼,細心地替他把大衣理好,盡可能地為他将風雪隔絕在外。
看着那雙在身前動作的手,楚融眼神微動,片刻後淩亦退開一些,滿意地看着被自己的大衣裹得嚴實的楚融。
楚融也低頭看了一下自己,他的身高也有一米八,算不上矮,這件大衣披在他身上,長度剛好到小腿,不會影響行動,但是長度沒問題,大小卻很明顯不對,他整個人幾乎是被罩在這件大衣裡,像被保護在這裡面。
楚融的手是藏在大衣裡的,他不自覺地蜷了一下手指,衣服上還帶着淩亦的體溫,貼着他的身體,隔着一層布料為他提供暖意。
“還冷不冷?”淩亦低聲問他。
楚融搖頭,如實回答:“不冷了。”
淩亦“嗯”了聲,又說:“車一會兒就過來,要不要先進去等?”
楚融還是搖頭:“在這等就好。”
淩亦沒勉強,又伸手替他把領口捋了一下。
不到一分鐘,一輛低調的黑色轎車停在了兩人跟前,沒有假手他人,淩亦上前一步拉開車門,讓楚融先坐進去,随後自己也上了車。
車門關上,車内空間封閉起來,楚融聞到一股淡淡的龍涎香的香氣,甘甜芳潤,和衣服上包裹着他的味道一樣,這是淩亦身上的味道。
讓人很安心。
前排副駕駛座上坐着的年輕男性轉過來問:“可以開車了嗎?”
“嗯。”淩亦淡聲吩咐,“回家。”
然後,見楚融好奇地看着對方,淩亦便為他介紹:“這是我的助理。”
年輕男人友善地笑了笑:“楚先生你好,我叫柏清。”
楚融還沒回應,淩亦先皺了眉:“叫小少爺。”
柏清立刻露出歉意的笑容,從善如流地改口:“抱歉,小少爺。”
楚融搖頭:“你不用這樣叫我,我跟淩家已經沒有關系了。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饒是柏清專業素養極高,在聽到這話後也還是難以遏制地流露出驚異之色,下意識地看向自家老闆。
淩亦的手也在聽到他的話後瞬間攥得極緊,随後又緩緩松開,他的面上看不出絲毫異樣,隻是面無表情地看回柏清,吩咐:“聽他的。”
柏清掩去眼底的驚訝和疑惑,還是那副溫和笑容,點頭,對楚融說:“好的,楚融。”
車内再無話,柏清敏銳地察覺到氣氛的不對勁,果斷轉回去,把空間交還給那兩個人,他剛轉回去,前後座之間的隔闆便升了起來。
楚融看着窗外,車子正在向療養院的大門駛去,雪天道路濕滑,車速不快,直到車子徹底駛出大門,楚融藏在大衣底下緊攥的手才慢慢松開。
掌心甚至出了汗,他在袖子上蹭了蹭,又想起來自己身上還有一件淩亦的大衣,于是動手解下來。
把大衣遞還給淩亦,楚融道謝:“哥哥,謝謝你。”
“不冷了?”淩亦沒接,而是看着他這麼問。
“嗯,不冷了。”楚融說,“車裡很暖和。”
車裡是很暖和,暖意熏人,楚融甚至打了個哈欠,困意就這麼突然地湧了上來。
淩亦目光深沉地盯着他眼底的一抹淡青,那是沒休息好的證明,其實不需要這些細節來佐證,明眼人隻要看到他這副消瘦憔悴的模樣,就會知道他過得不怎麼好。
楚融的長相是明豔張揚的,像烈日下盛放的玫瑰,又帶了刺,攻擊性十足,隻消看上一眼,就能讓人丢盔棄甲,不戰而敗。
這種長相的殺傷力太強,人們總是會因為無法抵抗便下意識抗拒,但現在的楚融,眉眼間流露出的疲倦與憔悴中和了他的攻擊性,像一顆内裡滿是裂痕的水晶。
堅硬,破碎。
淩亦壓下情緒,開口:“困了就睡吧,路上還很長,等到了我叫你。”
他說着從楚融手裡接過大衣,不過沒有穿回去,而是抖開,蓋回到楚融的身上,細心地掖好每一個邊邊角角。等做完這個,他又幫着楚融調整好座椅靠背的角度,好讓他能睡得舒服一點。
楚融隻那麼一愣神,對方就為他服務周到了,他隻需要半躺在座位上閉上眼睛就行。
“睡吧。”耳邊傳來男人悅耳的低沉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