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底下的蒼瞳依言貼着洞壁站穩:“我好了。”
随着蒼瞳的話音落下,密林周圍掀起了一陣風。
幾段幹枯的松枝在無數藤蔓的拖拽下從林中飄來,集聚在坑洞上方。嘩啦啦的一聲中,這些松枝如落雨一般直直地墜入了坑底,不一會,一陣沉悶的聲響傳到了地上。
銀狼站起了身,灰藍色的眼眸直勾勾地望着操縱着元氣的元夕,瞳孔中閃爍着驚喜的亮光。
一抹幽藍的火焰出現在元夕指尖,她輕輕一彈,将火焰激射到最後一截幹枯的松木上,瞬間燃起了熊熊大火。
燃燒着的松木像一顆帶火的流星,墜了坑底,砸在了先前扔下去的松木上,燃起了一堆明亮的篝火。
元夕俯身看向了亮起一點火光的幽深坑底:“蒼瞳,現在能看清了嗎?”
亮起來的火照亮了漆黑的坑底,于是元夕看到了那一抹立在火光之中的雪白人影。
蒼瞳立在篝火旁,火光照亮了她雪白的長發,如銀般聖潔的長袍,以及那反射着明亮火光的面具。
蒼瞳仰首,看向了上方的元夕,說道:“阿姐點亮了火對嗎?那能看得見我嗎?”
火光中,一張十分精緻的銀狼面具出現在元夕眼底。
刹那間,有什麼畫面在她腦海一閃而過。清脆的鈴聲穿過遙遠的歲月在她耳邊響起,香煙缭繞的黑夜中,她看到了那些戴着銀狼面具的少年少女手拉着手,圍繞在明亮的篝火旁,跳起了歡快的舞。
元夕走神了一瞬,再次回想時,腦海卻一片混沌。她望着蒼瞳臉上的銀狼面具,看着她舉起了手,指向了面具上黑漆漆的眼洞,認真說道:“阿姐,我是個瞎子,我的眼睛,看不見。”
蒼瞳的聲音聽起來十分自然,好似對别人說起自己是個盲人是個很正常的事。
元夕卻沒由來地覺得胸腔發悶,她望着坑底戴着面具的少女,思索了片刻,說道:“你稍等我片刻。”
她說着,起身走向了密林深處。趴在坑旁的銀狼,扭頭望着她孤單離去的背影,沒有猶豫地跟在她身後,一起走入了密林中。
不多時,元夕與銀狼,牽着一道粗大的青藤來到洞口旁。
元夕将青藤的一頭系在了樹上,另一頭牽在了手上,站在坑洞旁看了一會,伸手拽了拽藤蔓,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
“阿姐!”蒼瞳聽到了動靜,驚呼了一聲。
蹲在一旁的銀狼見狀一躍而起,想要攬住她的身軀,可元夕的身體帶着青藤一起,如同濺入湖底的鵝卵石一般,朝着坑底墜入。
原本站在坑底的蒼瞳一躍而起,在元夕的身體即将墜地之時,靠着聽聲辯位,一把将她接入了懷中。
元夕落入她懷中的那一刻,恍然有種墜入無盡深海的錯覺,隻覺得整個人都停止不了地往下墜。
在這一瞬間,元夕擡眸,望着蒼瞳臉上的銀狼面具,依稀覺得自己似乎與她相識已久,如千年萬年。
但這感覺很快就消散了。
沒一會,蒼瞳就抱着她,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蒼瞳垂眸,面具上漆黑的眼洞“看”向元夕:“阿姐?沒事吧?有沒有傷到?”
火光映在她銀色的面具上,看起來有點冷。元夕怔了一會,别開了眼,輕聲道:“我沒事,放我下來吧。”
蒼瞳依言,彎腰将元夕放了下來。
元夕拽着手裡的青藤站了起來,這時候她才好好打量起站在她身旁的蒼瞳。
蒼瞳很高,披着一件銀色的鬥篷長袍,長袍下面穿的是對襟短褂與長的闊腿褲,踩着一雙草鞋,裸露出來的腹部肌膚,是雪一樣的瓷白。
她身上挂着許多奇怪的裝飾,諸如左耳上挂着的碩大銀環,挂在脖子上的一對狼牙項鍊,戴在手上的一排銀戒,還有别再腰間銀色腰帶上的一枚陶埙,以及系在左右腳踝上的銀色鈴铛。
蒼瞳是白色的,就好像黑夜裡的月光透着霜雪一般的白。元夕從上到下将她打量了一眼,目光落在了蒼瞳小腿上。
一片瓷白的肌膚,那一道一指寬一手長已經凝固發黑的傷口顯得如此刺眼。元夕蹲下了身體,望着她小腿上的傷口,輕聲說:“你受傷了。”
“嗯?小腿上嗎?我知道那裡有點疼,不過不礙事。”
修士的身體是很少會受皮肉傷的,就算受了傷,依靠着天地元氣也能慢慢修複。可此處元氣被封禁,蒼瞳也自然無法修複自身的傷口。
元夕歎了一口氣,從地上站起來,借着篝火,看向了坑底四周。
坑底角落裡布滿了斷掉的利器,還有幾個被掏的很幹淨的西瓜。她猜想蒼瞳掉下來的時候,被利器劃傷後有意識破壞掉了這些利器,掃到了角落裡。
至于這些西瓜,看起來就是她的夥伴從那少年的地裡偷來的。
元夕暫時抛下了這件事,她拽着手裡的青藤擡頭仰望着夜空。此時此刻,一輪滿月出現在洞口,發出幽亮的光,照亮了一切晦暗不明。
元夕看了一會,對蒼瞳說道:“禁制的陣法設在了往上五十丈的洞壁四周,我先去将那層元氣屏障禁制破壞掉,再帶你上去。你之前用來攀爬的武器,可以借我一下嗎?”
“當然可以。”蒼瞳應道,輕撫左手拇指,從中取出了一柄斧頭。
元夕望着她那一排跳躍着火光的銀戒,又看了看她右手握着那柄斧頭,伸手取了過來,輕聲道:“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