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她對他隻一個嚴肅冷厲的印象。
但現下,這個不好招惹的男人竟然單膝跪下,将她攔腰抱起,小心呵護在身前。
見狀,餘芳苓蓦地大笑出聲,沖着宴淮喊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算是明白了皇上為何會把你貶職出京。原來啊,皇上曆來最仰仗的兄長竟然一直在偷戀自己的弟媳,受萬民愛戴的重臣也不過如此。”
宴淮聞言,終停步在餘芳苓身前,薄唇微啟隻沉聲道出了兩個字:“解藥。”
餘芳苓眉眼卻滿是挑釁:“我已經扔了,一滴都不剩。”
宴淮淩厲的雙眸觑起,抑着要将此人碎屍萬段的悍戾,喉間冷聲道:“壓入大牢,嚴刑拷打,務必問出解藥在何處。”
——行進着的馬車猝然停止,傅惜筠耳邊也響起綠珠的聲音:
“姑娘,侯府到了,咱們回府吧。”
在綠珠柔和的喚醒聲中,傅惜筠緩慢地睜開雙眸。
然其空洞的眸子裡,仍還倒映着宴淮一步步向她走來的身影,耳邊也依舊回響着餘芳苓最後那句譏諷之語。
這一世,
在她落入餘芳苓的圈套之後,他對她無意的提點,
在撿到她的手帕後,他并未歸還,反而私藏在身。
以上種種,似乎都有了鑿鑿可據的緣由。
那便是,
宴淮竟對她有着不同尋常的情意,她卻從未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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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惜筠走後。
已然恢複清幽寂靜的映雪齋,屏後楠木桌前,宴淮複又從懷中取出了那方手帕,拿在手中細細端詳。
男人粗粝的手指在其上摩挲幾許,鼻息之間便立時萦繞着一股清幽的梨香。
梨花淡粉,幾朵芙蓉躍然于上,便猶如她方才驚惶失措時,那嬌嫩嫣紅的臉頰。
其實他适才是故意做出這般舉動,引得她遐想。
屏風朦胧,卻也并非能完全遮罩住人影。
她的倩影靠在屏後,往他的方向偷瞄之時,他盡收眼底。
此番試探性布局,便也意味着他對她的誘捕之網已逐漸敞開。
另一頭的宴濘送傅惜筠歸來,仍舊需要到映雪齋收拾桌案上的殘局。
她見宴淮還在,一邊仔細收着,一邊回想起給傅惜筠清理傷口時的疑慮。
猶豫半晌後她開口道:“傅姐姐的傷口仿佛另有隐情。”
宴濘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瞬間便引得宴淮眉間緊皺。
他握緊手中方帕,重新收進懷中,方對着宴濘問:“有何隐情?”
宴濘在腦中複想着傷口,低聲回:“她的傷口邊緣整齊,深淺一緻,就像是有人故意拿着東西燙傷,不像是意外導緻。”
傅惜筠是太子妃的熱門人選,此事京城無人不知,但是盯着這個位置的人太多,保不齊會有人在初選前使些見不得人的絆子害人。
然而宴濘料不到,其實是傅惜筠自己所為。
屏後,宴淮回顧起在清河别墅上,傅惜筠撞破宋硯及餘芳苓私情後的表現,便又沉聲對着宴濘問:“你有幾成把握?”
宴濘挑眉看向宴淮方向,略微不悅:“三哥,我拜在徐州名醫門下十年,怎麼會看錯。”
隔着座屏,宴淮微微觑起狹長的眼眸,挺括的半身往後一靠,鳳目裡漸漸泛出些意味深長來。
“收拾完,就趕緊出去。”他冷沉道。
聽完這話,宴濘深感自己好心沒好報。
她就是因為看出了宴淮對待傅惜筠的不同尋常,才想着要與他說的。
沒想到,說完之後慘遭過河拆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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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煙袅袅,已是晚膳時分。
王府裡曆來有規矩,世子爺若不禀明要用膳,任何人便不消唐突去問。
遂這日,及至天近瞑色,宴淮方才召來在映雪齋外侍立的張弛。
張弛聽令往映雪齋内應召,正遇上宴淮低眉沉思,濃墨的眸子隻這麼沉靜着,也是透着不怒自威的岸然。
而在待命之時,張弛數次觀望着宴淮的神色,便于疏忽間瞥見了那方在宴淮指上被輕撚的手帕,他自知不應窺探主子私物,匆匆低下了視線。
晚霞斜晖映着,宴淮高挺的鼻梁将面部光影襯得分明,卻已顯出他怫然不悅的神情。
“下不為例。”男人語氣平淡,反而是将愠意誇大。
張弛知道宴淮話頭意思,将頭顱埋得更低。
然善用人者為之下,轉瞬之間,宴淮已恢複了往常的神色,将此事翻篇。
張弛便連忙順意而為,詢問宴淮道:“爺有何要交代的。”
有何交代的,宴淮收着指節在桌面輕叩,蹙着眉頭冷言道:“你前去内閣,将明日要公示的布告壓下,就傳我的話,此事還需再議。”
一聽到布告二字,張弛便覺着冷汗直流。
因着這布告必定是意指那太子妃初選之公文。
遴選太子妃一事,從上至下,上千号人都在為之準備,此時若要變更,會動一發而牽制衆人。
宴淮此番舉動,無疑是頂着整個内閣的阻抗在行事。
張弛也便在内心覺着,世子爺為了傅家美人,就算是費盡心力也在所不惜了。
然世子爺決定之事,便是最要緊之事。
張弛愣神半晌後,方抱拳回禮道:“屬下聽令。”
就是不知,世子爺是打算如何誘得美人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