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三界之外,是混沌深淵,一旦踏錯一步,便會被永遠吞噬。
可捕神蝶本就稀少,又極難獲得。神宮靠着大神官取回來的捕神蝶粉制作的令牌也有限,得先緊着負責在三界巡視,維護秩序的星官們,再分發給通過考核的外來修士。
若是捕神蝶能夠被人工培育,的确是一勞永逸之法。
但姬照覺得這事兒難:“如果被他養死了怎麼辦?”
“養死了,就養死了吧。”元虛舟一點也不心疼。
姬照暗自白了他一眼。
太能造了……
這人從小什麼都不缺,天胡開局的實實在在的天道寵兒。或許的确是沒受過什麼坎坷,一切都唾手可得,所以現在才變得對一切都麻木不仁,根本不知道“愛惜”二字怎麼寫,什麼天物都能被他暴殄。
包括他自己的身體。
可他小時候不是這樣的。
“你的傷口……确定不需要幫忙處理一下嗎?”
躲在衣櫃當中一直用閉氣之法阻斷生息的元汐桐,冷不防聽見姬照這樣問道。
元虛舟……受傷了?
她的瞳孔縮了縮,耳朵亦跟着豎起來,不肯錯過衣櫃外的隻言片語。
是這樣的,元汐桐雖然空有一身妖力不大會用,但阻斷生息這種事做來卻十分得心應手。至少從以往的經驗來看,她可以凝神閉氣獨宿山林三天三夜,不論是山精還是惡鬼都無法察覺她是活物。
自然這倆神官也沒發覺這房裡有第三人存在。
元虛舟本打算等姬照走了再換衣服,但聊下去明顯沒完沒了。于是他邊轉身走向衣櫃,邊應道:“小傷,不礙事,我自己處理就行。”
腳步聲随着清朗聲線一同迫近,衣櫃當中的元汐桐有些措手不及。
等等等等,等等——
他為什麼要過來!
啊她好不容易隐藏了自己的氣息,結果元虛舟在幹什麼!為什麼不能和那神官面對面地聊?非得現在換衣服嗎?
隔着這麼近的距離,隐身符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元虛舟的手觸上櫃門把手時,姬照還在細細絮叨:“我記得你剛來神宮修行時,才五歲——就那麼一點點大,氣性卻不小,日夜鬧着要回帝都,好像神宮怎麼你了似的。你那時候不是挺能的嘛……”
櫃門“咯吱”一聲被打開,沉滞的燭光照在元汐桐的臉上。
身穿星官服,隻松松束了個發,任何花钿都未簪的姑娘,正對上元虛舟的雙眼,面如死灰。
貼在櫃門上的手指不着痕迹地勾起,元虛舟抿了抿唇,平靜地垂下眼,與她四目錯開。
然後,若無其事地……将衣櫃門給關上了。
元汐桐:……
居然……沒發現她嗎?
沒發現她欸!
“你那時候不是挺惜命的嗎?”姬照的聲音隔着櫃門,模模糊糊地傳進來,“因為帝都有你——”
“姬照神官,”元虛舟輕聲打斷他,“我還不打算做短命鬼,所以不必擔心。”
這位紫薇神殿的神官,雖然面容看起來才二十出頭,但實際年齡已經四十有二。他看着元虛舟長大,所以自然要絮叨一些。
“罷了罷了,我也不是那麼閑的人,”他捧着裝滿捕神蝶的籠子,擺擺手朝門外走去,“你歇着吧。”
臨走還貼心地替元虛舟關上了房門。
交談之聲戛然而止,密閉空間變得格外安靜。
元汐桐維持着蹲坐的姿勢,想盡力傾聽元虛舟在做什麼,卻連腳步聲都沒聽到。
索性放松下來,以不變應萬變。
腦子卻不自覺想起了一些事。
她想起來,自己散出神識在神宮遊蕩時,偶爾聽見的,那群外來修士對元虛舟的污言穢語。他們及不上他,打不過他,甚至大部分人連他的面都見不到,但他們卻在他背後,因為五年前那樁事,用最大的惡意來評判他。
可站在他們的角度來說,似乎也并沒有錯。他們是不明真相的普通人,他們眼裡的元虛舟,隻是一個高高在上的,能殘忍砍斷對手臂膀洩憤的纨绔子而已。
日後将要守護大歧的大神官有這樣的過去,他們會感到不安和恐懼,這很正常。
在帝都時,她就已經深刻感受過這種惡意。因為元虛舟的名聲在鎮國将軍府的推波助瀾之下,已經狼藉到了極點。
所以元虛舟必須比以往的大神官做得更多,才能拉回他該獲得的認可。
可造成這樣的局面,令他如此艱難的人究竟是誰呢?
元汐桐咬了咬嘴唇。
是她。
這一切都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