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爺?!”元汐桐猛地停住腳步,拉着她的手臂急急問道,“什麼小王爺?我王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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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時的梆子敲了兩聲,夜宴正式開始。
天子向來講究排場,駕臨時金鐘奏響,絲竹聲聲。祥光瑞氣當殿,大小朝臣分列,中間一隊舞姬遊魚般灌入,大殿上空還有各色靈鳥在飛舞。
元汐桐是在這時候溜進來的。
打扮得華貴堂皇的少女,不知怎地看起來有些恹恹。招呼不打,話也不說,坐下來便垂喪着腦袋,雨打的芭蕉似的,一點都不像剛拿了榜首的人。
秦王偏頭看向自家閨女,祝賀之語還卡在喉嚨,便見她眼角紅紅,像是哭過一場。
“知道你哥的事了?”秦王問。
“什麼事?”元汐桐扭頭,開口便是埋怨,“是爹爹明明知道他要回來,卻不告訴我的事,還是他不等我從幻境出來,便提前回了神宮的事?”
在家中被寵壞的孩子,對待所有事情,會怨天怨地怨他人,就是不會怨自己。
即使她明白,自己這份脾氣發得莫名其妙。
這一切的局面,明明是她有意為之。她自己明明早已做出了選擇,但真的面臨這份後果時,她卻有些難以承受。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過來的。長橋、回廊還有進進出出的宮人,都融化在她眼眶裡。快到主殿時,身邊的婢女才雙手呈上來一張帕子,小聲提醒她把眼淚擦擦。
秦王早知她會亂發脾氣,趁着天子還沉浸在絲竹之聲中,趕緊解釋道:“不提前知會你,是因為神官離宮,知曉内情的人越少越好。他連家門都不能入,就要馬不停蹄往回趕。太後那麼想他,不也一樣見不着他嗎?”
将太後都搬出來了……
元汐桐撇撇嘴,道理難道她不懂嗎?
“再說了,這五年,你因惱他毀了你與邢夙的關系,一封信也沒給他回過,”秦王看着她,“論鬥氣,你哥可比不上你。”
是了,不僅如此,五年前,哥哥出事那段時間,她連看都沒去看過他一眼……
可事到如今,她才發現自己受不了哥哥哪怕一丁點的忽視,即使這份忽視根本不及她所作的萬分之一。
秦王見她狀似被說通,但仍舊是一副蔫巴巴的模樣,便想提前告知她一件事,以免她到時猝不及防。
恰好這當口,習風長公主入殿,拜見完天子之後,竟徑直朝這邊走來。父女倆隻好先止住話頭。
習風長公主乃皇後所出,自幼聰慧過人,備受天子寵愛。性子是嚣張跋扈了些,但卻是皇室子弟中唯一願意與元汐桐多交流幾句的人。
互相見過禮,長公主才溫言道:“恭喜汐桐妹妹。”
“這都要多謝長公主。”元汐桐早得知長公主全程沒去清點處,這才讓自己撿了個大便宜,回話回得很是羞赧。
“謝我做什麼?”長公主擺擺手,“這是你應得的。”
她語氣淡淡,是皇家驕養出來的恃才傲物,根本不把這點賞賜放眼裡,但也小小地顧及了元汐桐的顔面,并未多說些别的。
但長公主特地過來,是還有别的事情要問清楚:“據查探,今日進入幻境的妖物出沒之地,恰好是玄蛇盤踞之地,時辰與汐桐妹妹從地圖上消失的時辰相近,但留影石已被妖物盡數毀去,不知妹妹是否與那妖物打過照面?”
天子明面上并未因為妖物闖入而影響心境,但這妖物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越過皇家軍衛的布防入侵,卻是明晃晃的挑釁。鬼谷族那邊已經被一一盤問過,也仔細查探了所有的留影石,但奇怪的是,那妖物卻像提前預知了每一處留影石的位置一般,将玄蛇盤踞之地的留影石盡數破壞。
以緻于那一處留影石最後記錄的畫面隻有元汐桐将自己的傳送符送給肖思宜,而後獨自面對玄蛇這一幕。
後面發生了什麼,無人知曉。
元汐桐卻聽得心裡有些疑惑。留影石明明是被她毀掉的,為何長公主這般肯定是被那妖物所毀?
不管怎麼樣,此事既有替死鬼來認領,那她便沒必要不打自招。
秦王亦是第一次得知此事還與元汐桐相關,聞言轉過頭去關切道:“那妖物竟差點與你碰上!怎麼樣,你沒受傷吧?受了傷可千萬别瞞着父王!”
一個“差點”将元汐桐點醒,她輕吸一口氣,小心應道:“沒有,我為打敗那條玄蛇,用光了身上的法器,卻仍舊不小心濺上了蛇血,雙目短暫失明。而後……又恰巧碰上了一名天子親衛,那人将我送至清點處後,便先行離開了。”
她在賭,賭那名天子親衛并未将實情全然托出,不然天子一早便會傳喚她問話,而不是拖到現在,由長公主過來探聽。
果然,長公主神色浮現出一絲異樣。她挑了挑眉,問了個不相幹的問題:“他說他是天子親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