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立刻接話:“這有何難?”
說完,才品出些許不對勁。
然而曉羨魚并不給他反應的機會。
她一點力氣也不願多使似的,直接盤腿坐下了:“那就麻煩你啦,出發——”
“……”
*
玉安城外,杏花村。
白日裡的村莊比起深夜,少了幾分陰森。隻是破敗的景緻清晰暴露在天光下,越發顯得荒涼。
霜天台弟子們忙碌調查的身影穿梭于舊房屋之間,懸挂在門前的那些詭異繩結被取了下來,井然擺開在地上。
一名小弟子清點完繩子數目,匆匆來到村莊盡頭的矮坡上。
歪脖老槐樹下,那口神秘古怪的井被嚴密陣法死死圍困,井底那片魇息沼澤仿佛擁有生命和意識,正在掙紮抵抗,不斷有悉悉索索、令人惡寒的怪聲滲出。
陣前站着一個人。
天藍衣色,腰間懸劍,氣度凜冽不凡。
小弟子來到那人身側,俯首恭敬道:“首席,一共三十七根繩子,三十七戶人家。每戶人家的屋子都‘回溯’過了,全是自缢而亡……情況和六年前那樁舊案對上了。”
那人聞言,轉過臉來。
他的眉心豎着一道繁複劍紋,流轉雪光月色般的淺輝,似乎将線條鋒利的面容也映得分外冷峻。
“我知道了。”他開口。
小弟子想了想,又道:“方才收到顧師兄傳訊,說是已将那雲山弟子從趙家莊帶過來,想必在路上了。”
“那名上報者,”那人淡聲問,“她叫什麼名字?”
小弟子連忙調出玉牌裡的資料:“回首席,她叫……曉羨魚,來頭不小,是辭雲真人的親傳徒弟。這回說是接了個灰色委托,獨自下山出任務來了,沒成想竟意外遇上邪修。”
“如此。”
被稱作首席的人神色疏冷,靜默片刻,唇齒間忽将“意外”二字又研磨了一遍,低聲道,“未免巧了些。”
小弟子一愣:“首席覺得此事并非單純意外?”
對方半阖下眼,并未立刻作答。
小弟子心中忐忑,想要再問,卻又怕被嫌愚鈍。
眼前這位首席是出了名的性子冷厲。入霜天台前,誰不是外頭人人捧着的天才,然而再多的桀骜不馴,也都在遇見他以後煙消雲散了。
大家敬他之餘,也都有些懼他。
正猶豫間,山林間鳥鳴忽響,風将樹葉刮得沙沙作響,飛劍聲由遠及近——
小弟子回身一望,看到禦劍而來的兩道身影:“是顧師兄,他到了……”
話音微頓,他的目光遙遙落到另一人身上,輕輕“咦”了一聲。
那紅衣少女想必就是方才提及的雲山弟子,她看上去懶洋洋的,姿态放松地坐在氣劍之上,一柄長傘橫在膝前。
紅裙在風中獵獵翻飛,明豔又逍遙。
小弟子定睛細瞧,發現她手裡抱着本書正在看……修仙之人眼力超然,他隔着老遠在那封皮上隐約辨出幾個不太對勁的字詞,多半不是什麼正經書。
另一隻手在幹嘛?嗑瓜子?
……她好生惬意!
該将禦劍一術修煉到了何等出神入化的境界,才能做到如此?
與這份惬意相對的,則是他顧師兄滿面的倦容,好似透支了一般,不知道幹了什麼極費心神的事。
他一入杏花村,便氣喘籲籲地落地收劍,再不願多飛半裡地似的。
氣劍消散,那名少女也輕飄飄落了地。
這頭槐樹下,男人微擡起眼簾,遙遙掃了那绛紅身影一眼,旋即收回視線。
他冷淡地道:“帶她過來。”
——是不是單純的意外,見過人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