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雜耍人可厲害了,噴火鑽圈還有胸口碎大石。
跟電視裡看不一樣,現下站在人群外圍看更為真實和驚險,尤其是碎大石那項,許多福都有些害怕,抱着他爹脖頸問:“爹,會不會傷了内髒啊。”
好危險的。
“他們就是吃這口飯的,打小練,銅皮鐵骨,尋常人不敢這麼幹。”許小滿說。
尋常百姓為了糊口過日子各有各的法子本事。
許小滿是敬佩的,一手抱着崽,一手從腰間摘了錢袋子遞給多多,“一會你來給錢。”
“好。”許多福握着沉甸甸錢袋點腦袋。
壓軸胸口碎大石表演結束了,雜耍班子班主向圍觀人群拱拱手,說了些吉利話,身邊跟着小徒弟捧着銅鑼開始讨賞錢,前排站的近的人群都給,都是銅闆,多多少少的事。
也有摳門的,表演剛看完人就溜了。
這事本來就是自願随緣,班主見怪不怪。
小徒弟十二三歲,濃眉大眼一股機靈勁兒,早早在人群中看到略後一些被抱着的紅袍小少爺,銅鑼裡零散十多個銅闆,到了小少爺這兒,伸着胳膊将銅鑼舉的高高的。
“謝謝您謝謝您給個賞錢。”
許多福早打開爹的錢袋,問爹給多少。許小滿慣孩子,說看你,想給多少給多少,又說錢都換成了銅闆,大膽放心的給。
于是銅鑼到了這兒,許多福抓了一大把銅錢,放進了銅鑼裡,因為給的急,也有手小抓的滿,幾個銅闆掉出來了,散落在地上。
“诶呀爹掉出來了,放我下來吧。”
許小滿把崽放下,知道多多想幹嘛。
許多福蹲在那兒撿錢,端銅鑼的小徒弟沒見過這樣的事,那小少爺果然給了好多錢,掉了竟然還親自下來幫忙撿,一時手忙腳亂說沒事貴人我來撿,旁邊班主彎着腰賠笑想說點賠罪道歉的話。
地面上許多福撿錢給小徒弟。
“其實我該下來給你的。”許多福把錢仔細放在銅鑼裡,笑說:“你們表演的真好,真有本事。”
站着的許小滿笑眯眯的同班主點了點頭。
班主原先的賠罪話也沒說出來了。
這對父子不是那種給錢得捧着的主兒,不用說什麼告罪的話。
給完賞錢,許小滿接了錢袋随手塞胸口,牽着崽繼續逛,什麼糖人面人,隻要許多福多看一眼,九千歲就一個字:買。
于是父子倆守在糖人攤子前。
“老翁,現做個糖人,要老虎樣子。”許小滿多給了兩銅闆,“老虎料給足一些,畫的威風些。”
攤販老闆可高興了,笑的豁牙都能瞧見。
“小老兒做了幾十年糖人了,手藝您放心,老虎威風鎮邪,保小公子平平安安的。”
許多福:我好愛爹!
沒一會,許多福手裡就多了一支威風凜凜的大老虎糖人,舉着糖人伸胳膊到阿爹嘴邊,眼睛亮晶晶說:“爹先吃,老虎保佑我們倆都逢兇化吉平平安安。”
許小滿:嗚嗚嗚。
啊嗚一大口。
父子倆在街上咬着老虎糖人嘎嘣脆,心裡都是甜滋滋的。
百福街可逛的多,什麼古董擺件有,大多都是騙局假的,還有茶攤子說書的,賣花鳥魚、小兒玩具、成品布店、胭脂水粉首飾等。大街四通八達小巷子住宅,站在巷口能瞧見樹下有修頭發剃胡子服務。
盛朝男子皆是長發,頭發長了也要修剪,有些講究人,除了修短還有修發際線眉毛胡茬等等。
生活氣息特别濃厚。
晌午都過去一些,許多福肚子餓了,父子倆坐上馬車去甜水坊路上,車廂裡還有蝈蝈叫聲,許多福捧着個裝蝈蝈的草編小籠子瞧。
“都這會功夫沒想到還有蝈蝈,不過聽聲音也弱了,等來年開春,爹帶你在地裡抓,抓回來好生養到初夏,叫的可響亮了。”許小滿說起來有點想給兒子顯擺,“我以前抓這個很厲害,一抓一個猛。”
許多福眼睛發光看爹,“我知道,爹最厲害了!”
小說裡,許小滿九歲被家裡賣進宮,他家裡貧窮,光景不太好,孩子們經常餓肚子,但許小滿是個精力旺盛很有野勁兒的小男孩,到處能找吃的,不光是給自己找,還給弟弟妹妹找一口。
什麼烤螞蚱、知了、田雞,還會去山裡抓蛇。
膽子很大。
許小滿被崽崇拜的目光看的,挺起了胸脯,嘿嘿嘿。仲珵就沒這麼福氣!
甜水坊是各種街道交織成棋盤格的坊間。
一進坊間,全是食物的香味,有大且豪華的酒樓,門口還停着馬車,一看就是高大上能用銀子的地方,也有小門臉吃食鋪子。
許多福以為跟他爹逛小吃食鋪子,沒想到他爹帶他下酒樓。
“這家店烤鴨好吃。”
“烤鴨!”許多福饞了。
許小滿看崽這副模樣,不由伸手捏捏崽的發揪揪,他家崽病好了後活潑了些,活潑了好,更像他了!
像仲珵沒意思。
烤鴨酒樓門前的小二顯然認出來九千歲了,出來行禮接人,口喊:“許大人,您是坐樓上樓下?”
平時許小滿随便坐大堂的,今個帶崽出來,“二樓吧。”
此時過了正午用飯時間,酒樓人不算多,零零散散坐着,小二引路帶許大人同小公子上二樓,許小滿沒坐包廂,挑了個靠窗位置坐下,點了菜。
小二退下。
車夫、王圓圓另一位公公還有逐月在隔壁桌另開了桌。逐月起先是有些忐忑的,但王圓圓習以為常,“在外頭,督主和小公子用飯不用我們伺候,真的。”
逐月偏頭看過去。
小公子正給督主倒茶水呢,她誠惶誠恐想起身,但看到小公子特别開心,還伸手給督主捏胳膊,督主笑的也高興。
父子倆其樂融融的。
好像确實不需要她。
“阿爹,我給你捏捏胳膊。”
“好,你捏。”許小滿凹了一下,臭顯擺問:“有沒有捏出來什麼。”
許多福哇了聲:“阿爹,你胳膊硬邦邦的有肌肉。”
“什麼雞肉?你想吃雞肉了?”
“沒就是阿爹胳膊好厲害好有力氣。”
“那是腱子肉。”許小滿得意,“穿衣服看不出來。”
“阿爹好厲害力氣也大,剛才抱着我好久。”
“嘿嘿嘿。”
“我以後也要像阿爹一樣。”
傻樂高興的許小滿笑容僵了下,看着崽,像他不好,像他——不說公公了,誰家男人生崽啊,雖然這說明他萬裡挑一罕見奇才,但還是不要了。
“身子闆像阿爹健朗就行了。”
等烤鴨上來,是一鴨多吃。盛朝的烤鴨吃肉的地方片好,主食也有餅子,不過不是薄薄的春餅,而是死面烙的餅子,餅子巴掌大,焦脆又有韌性,可以夾了肉折起來吃。
也有醬,很北京烤鴨的醬味帶一絲絲的辣。
盛都人愛吃辣,無辣不歡,小碟子上還放着炸辣椒圈,炸的酥脆,有人喜歡夾肉時再往裡丢幾個辣椒。
許小滿就很愛吃辣,本來‘庫庫’往餅裡丢,但是想到今晚要去陪‘媳婦兒’睡覺,手一頓,扭頭看崽,“多多你吃這個。”
崽能吃辣。
“好,謝謝阿爹。”許多福可幸福啦。阿爹對他真好。
鴨子剔骨,骨架熬的底湯,呈上來的還有兩碗鴨湯,裡面有鴨肉、紅薯粉,切成絲的大頭鹹菜,還有鴨血豆腐,一口湯下去,鹹香舒服,暖呼呼的。
許多福啊嗚一口餅夾肉,鴨皮烤的油滋滋的肉也很嫩,帶着辣味,根本沒有半點鴨肉的腥味,十分的美味,再來一口湯,好喝好吃。
時隔幾年再做小學生,許多福顯然是忘了自己飯量這件事,等他吃了個夾餅,湯喝不完了。許小滿一看崽模樣就知道,問:“那爹喝了?”
“阿爹,我喝剩下的了。”
許小滿根本不在意,他是窮苦出身,雖說現在成了許大人,但這剩飯又不是外人的——外人九千歲就橫眉拿眼睛冷冷瞥你了。自家崽的剩飯這有什麼,于是哐哐幹完了兩碗,結賬,溜達,再買點别的回去。
父子倆吃飽喝足出酒樓。
酒樓一樓二樓才有食客敢說閑話,尤其是二樓坐着的,有人說:“剛才那位是太監?”
“東廠的,聽小二喊許大人,應該就是九千歲了。”
“看着可真不像,像個男人。”
“這倒是,旁邊坐着的小孩白白淨淨的收拾的也好看,穿金戴玉比官老爺家的少爺還像少爺,不過沒什麼排面。”
“九千歲的義子诶,聽說在宮裡讀書,聖上還召見過,不比什麼少爺有排面嗎。”
“聽說東廠許大人抓了人——”
“抓了個大貪官,活該,許大人幹的好。”
“别說許大人跟尋常太監真不一樣,以前傳的那些話我看也不對,估摸是那些當官的瞧不上太監才那麼說。”
“管他太監還是讀書人,好官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