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斐給蕭河另外備了馬車,夜晚出行打着蕭家的旗号會過于招搖。
曆代皇帝居住的皇城,建立在淩天都地勢最高的地段,是欲與天齊。
而帝子宮則緊挨着皇城,嚴格意義上來說它并不在皇城的範圍之内。
皇子們的日常起居,規矩條例都由天武帝派去的天禦史所管理。
相對于皇城裡的條條框框,在帝子宮裡的皇子們就自由太多了。
帝子宮子時便嚴禁任何人進出,蕭河到了地方正好亥時一刻。
思哲拿着入宮的令牌,交到了守衛的手裡,這才放行。
時钊寒所居住的承雲宮,乃是天武帝親口賜的名,寝宮内外也都是江總管親自帶人上下布置的。
而承雲,也正是承了時钊寒母親的姓。
他們來的時候,夜已深了。
除了照常值夜的巡邏侍衛,依稀能看見走遠了的點點亮光外,宮牆之下漆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通往承雲宮的路,曾是他走過數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路。
直到時钊寒封爵成王,有了自己的王府搬離這裡之後,他就再也沒來過了。
于是當他真切的走在這條隻存在于回憶裡的甬道時,仍會有片刻的恍惚。
他以為上一世與父兄一樣,戰死在沙場便是最好的結局。
他沒有什麼好不甘心,與時钊寒能走到今日這步,本就是作繭自縛,半點怨不得旁人。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重回舊景,年輕的殼子下卻藏着另一個沉重的魂魄。
于這四下無人的良夜,蕭河敲響了四殿下的宮門。
良久,宮門才沉重地拉開。
思哲率先看見的便是一雙明亮的眼睛,随後才發現原是這人皮膚太黑了些,晚上真真看不清輪廓,竟莫名的有些喜感。
蕭河倒是熟念地喚起那人的名字來,“益惟,是我。”
“蕭少爺?”益惟木着一張臉問道:
“您怎麼來了?”
“殿下已經歇息了,不如改日吧。”
來都來了,豈有白跑一趟的道理?
“大晚上叨擾殿下屬實不該,但我現下真有要緊的事說與他聽,還請勞煩幫我通報一聲。”
蕭河微微一笑嘴上雖說着客氣話,手卻強硬地推開了宮門踏了進去。
思哲也跟着往裡面擠,還下意識瞥了那人一眼。
啧,生起氣來,怎麼臉更黑了呢。
“蕭少爺,這不合禮數。”益惟還不死心。
蕭河隻輕瞥他一眼,自顧自地往裡走,益惟自然不敢攔。
隻得氣得瞪眼,怎麼這人生了場病好了,臉皮也漸長了呢?
“蕭少爺!您最起碼也容我進去說一聲,您再…….”
蕭河已經懶得再和他廢話了,看都不看的擺擺手說道:
“你家殿下肯定沒睡,我再清楚不過了。”
益惟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來承雲宮當賊來了?你說知道就知道了?!
他剛要追上,身後突然有人拉了他一把。
益惟吓了一跳,神情頗有些猙獰地瞪過去。
好黑的一張臉,好大的一雙眼白啊。
思哲默默收回手。
本是想叫他别煩了,眼下被瞪得忘了詞,腦子一亂便胡口道:
“那什麼……這麼晚了你還沒睡啊?”
益惟捂着胸口,簡直要被這對主仆氣瘋了。
“我本是睡了的!!不是被你們喊醒的嗎!!你怎麼還好意思問!!!”
思哲:“……對不起還不行嗎?”
此時的益惟已經說不出話了,連連點頭黑着臉直接甩袖走人。
思哲摸摸鼻子,又有點怕他氣得拿刀去了,想追又不敢。
猶豫之下,再擡頭一看,眼前哪還有自家主子的影子呢。
此時此刻,悄聲踏進寝宮的蕭河,還沒想好怎麼開口。
正醞釀着措辭,那人便快一步的發現了他的存在。
“益惟,這麼晚了還沒睡?”
許是累了的緣故,時钊寒的聲音不似白日裡那般冷清。
透着幾分慵懶的倦意,顯得很是動聽悅耳。
蕭河沒有第一時間回應,時钊寒的寝宮熏了香,沉而甜膩,他聞了有些發暈。
殿内又燒了足夠多的銀炭,暖和的令人發汗。
而透過層層輕紗般的帷幔看去,那人的身影若隐若現,看的并不真切。
等了良久,見來者不回話,帷幔後的那人站起了身。
蕭河這才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