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有才能,但雀甯本人并無大志。
家國破敗之後,他便成了流亡失所之人。
來到天淩的第六年,因是行騙遇到了後半生的君主時钊寒。
彼時的時钊繹還是個尚未完學的皇子,一無母族支撐,二無賢臣可依,卻深藏狼子野心。
多年之後再回看從前,他蕭河又何嘗不是那人手中的一枚棋呢?
蕭河到不是真的打上了雀甯的主意,他隻想知道如若自己從中幹預,是否能更改他人命運的走向。
國運當頭,即便他重來一世又真的能改變麼。
蕭河心裡沒有着落,他慶幸上天給了他重新拯救家人的機會,又害怕一切又會重蹈覆轍。
西集離淩淵司并不遠,蕭河腳步輕快,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地方。
隻是招待的來人并非他所熟悉的面孔,這一問才知道蕭領司和程闖都去了西郊的演武場。
“二哥他們去演武場做什麼?”蕭河不解。
“卑職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和另一樁兇案有關呢。”那小吏老實回道。
蕭河沉思片刻,又問道:
“眼下不是有一樁案子正在審着嗎?我聽二哥說期限隻到明日晌午之前,可有眉目了?”
那小吏想了想,“您說的是杜家滅門慘案的夏娘子吧?”
“正是。”
“蕭少爺,案情都是由蕭大人、程大人與王大人一起審理的,具體的結果尚未可知呢。”
這小吏是個謹慎之人,托辭道:
“這事您不如回去問問您兄長,或許來的更清楚些。”
眼見問不出,下獄面見囚犯的事自然也是不行了。
蕭河道了聲謝,還是要先去演武場找到老二才行。
杜家滅門慘案的事,即便是上一世,也是震驚了整個淩天都。
杜家上上下下四十幾口人,除了未受牽連的女婢們,杜晚及其打手全部被砍死在家中。
那時正值深夜,家家戶戶都睡深了,杜家大宅裡卻有輕微的叫喊聲,沒人注意。
待到第二天天蒙蒙亮,起來賣早點的人家才驚恐的發現,杜家的大門口全是幹涸的血迹,原是從門内湧出來的。
等尋了兵官撞開了門,那兇手才将長刀從僅存的活人胸膛裡抽出來。
而幹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的人,卻是一個外表柔弱美麗的女子。
夏撫瀾是将門之後,夏家未被發配為奴之前,也曾是風光無限。
夏撫瀾的祖父更是官拜至鎮西大将軍,奈何到了夏撫瀾父親這一輩,卻昏庸無能起來。
夏撫瀾自幼在祖父身邊長大,習武練功直至十六歲才被父親接回淩天都。
在這之後,她隻在淩天都過了兩年平靜的生活。
十八歲該是許好人家的年紀,先是夏祖父仙逝,緊接着的便是夏父參與闵王謀逆之亂,夏家被發配的噩耗。
夏撫瀾被賣到了鑒春樓,成了一名妓子。
随後沒多久,又被一位姓杜的富商贖回娶為妾室。
此後又三年,杜家被滅門。
而上一世,夏撫瀾的結局便是在明日的晌午被斬首示衆,蕭河未知全貌,也并未參與。
而這一世,有些東西冥冥之中确實不太一樣了。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方長恒一開始想要求助的人選就是他。
但是一直苦于沒有機會,才幾經周折找到了時钊寒的跟前。
想到這,蕭河的疑慮就越發的多了。
在這之前,他從未懷疑過夏撫瀾的死。
但他與時钊寒畢竟也做了多年的夫妻,時钊寒身邊的那些人也從不對他有所避諱,他自然也對他們再熟悉不過,雀甯便是其中之一。
時钊寒看似無權無勢,卻是最老謀深算的。
如若夏撫瀾沒有被救下來,方長恒又憑什麼信服于他?
蕭河眸色暗了暗,不由的加快了步伐。
趕在申時之前,蕭河到了演武場。
此時,太陽的餘晖将落未落,照着整個演武場都金黃燦爛起來。
逆着光望去,除開正在操演訓練的将士們,蕭河一眼便認出了他二哥的背影,正在偏西一些的比武台上站着。
此時在演武場上訓練的正是骁勇左軍,而蕭河的大哥與三哥都曾當過骁勇軍統,當值的士兵一眼便認出了他。
說是按規矩要進去通報一聲,但動作上也并未攔着蕭河。
等蕭河走至比武台下,這才看清被蕭斐擋着的其他幾人。
蕭斐的左手邊站着生得高壯的程闖,程闖的左手邊還站着一位玉面郎君,正笑眯眯的看向蕭斐。
此時蕭斐正對着面前那人說話,語氣恭謹卻透着幾分少有的壓迫感。
“四殿下,二位殿下請聽下官一言!”
“郭平義雖該立即當誅,但重刑之下卻甯死也不肯交出貪污的另一批髒款,我與程大人一審再審,他卻咬死七殿下知曉這批髒款在哪。”
“下官明白七殿下是萬萬不可能參與此事,隻是郭平義死到臨頭混淆視聽,也要玷污七殿下的清譽。”
“即便七殿下清者自清,但在郭平義死之前不能自證己身,恐傳到皇上那裡怕是又生間隙。”
聽到這話,時允钰臉色一變,語氣冷了下去:
“聽蕭大人的意思,我即未參與,就憑那人信口雌黃的幾句話,如若不配合調查,就是坐實這些子無需有的罪名了?真是荒唐至極!”
“四哥,我也沒想到今日會發生這種事,不如改天我再找你一叙?”
時允钰有些呆不住了,隻想着快些脫身,卻半天也沒等到時钊寒的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