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曜完全不氣,抹了把臉耐心的把另一邊折起來。
“來吃東西。”
沈曜端來的東西并不陌生,是樹花女的樹芯。
聞起來還有樹花女身上自帶的迷惑性花香。
小怪物捏起一片嗅了嗅,伸出舌頭試探性的舔了一下。
旋即,就像是剛到家不習慣的小貓,抱着一碗樹芯鑽進了水裡。
自以為悄悄的,用手拉扯着遮蓋的竹席。
沈曜順着它的意思,将翻折起來的竹席散開,完全把浴池遮住。
在黑暗中,漂亮的藍色魚尾呈現出幽暗的光澤,自發的散着光彩。
小怪物抱着碗,偷偷咬了一口樹芯。
樹芯很脆,帶點點甜,很有汁水。
小怪物舔了舔嘴巴,尾巴湊上前把碗一卷,空出雙手捧着樹芯咔嚓咔嚓連續咬了好幾口,直把軟乎乎的腮幫子塞得鼓鼓囊囊。
飽腹的感覺來勢洶洶,小怪物卻遲鈍的很,直到手在碗裡摸了個空,它才遲鈍的意識到肚子鼓鼓的。
人類自己搭建出來的浴池很大,足夠小怪物在裡面坐直身體,但它其實并不習慣坐着,懶洋洋的漂在水中。
頭頂有東西遮住光,又不完全遮着,細碎的光從竹席的縫隙透出一點點。
這感覺很像深海,很有安全感。
小怪物吃飽了,懶懶的舔着手指,抱着碗在池邊磕了磕。
它張嘴咬了一下,咬不動,又巴巴的捧着碗舔舔殘留的汁水。
小怪物從來沒吃過同類,它曾經居住在人類和怪談都不會抵達的深海。
從誕生之初就一直一直存在的饑餓永不停歇,直到此刻,才終于停止了折磨。
感覺,很舒服。
很高興。
小怪物吃飽了不愛動的小腦袋轉了轉,沒等它想出個所以然來,頭頂遮蔽的黑暗突然破開一角。
一隻手伸了進來,要搶它懷裡的碗。
小怪物氣鼓鼓的一口咬住了沈曜的手。
沈曜硬硬的,小怪物用力咬合着牙齒,卻隻咯得牙疼。
他像是習以為常般,被咬了也不害怕,順手撓了撓小怪物的下巴,趁着小怪物不自覺放松時,一把拿走了碗。
懷裡猝然一空的小怪物瞬時瞪圓了眼睛,還沒反應過來,撓癢癢的手不見了,碗也不見了。
它懵懵的追着尾巴找了找,終于肯從黑暗裡探出頭。
然後就被摸了腦袋。
沈曜像是就等着它探頭般,不等小怪物張嘴咬他,眼疾手快的塞了塊樹芯給它。
小怪物愉悅的眯起眼睛,含着樹芯塊吮了吮,尾巴很誠實的在水下瘋狂搖晃。
它簡直心花怒放,朝沈曜招了招手,悄悄湊到他耳邊,半捂着嘴特務接頭般小小聲說。
【我知道,你也不是人。】
小怪物濕漉漉的枕在沈曜的肩膀上,沒心沒肺的勾起唇角,神神秘秘的眨了眨眼,非人般漂亮的小臉像是偷吃了糖果的小惡魔,可愛又漂亮。
沈曜眸色深了深。
“怎麼知道的?”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突然聰明起來的小怪物。
小怪物捂着嘴巴,神神秘秘的看了看周圍,小小聲的說。
【餓餓】
沈曜塞給它一塊樹芯,它塞進嘴裡,這才含含糊糊的說。
【人是獵物,可以吃的,你不能吃吃】
它嘴裡塞了兩塊樹芯,把兩邊的腮幫子都塞得鼓鼓囊囊,像是貪心的小倉鼠。
人類是獵物。
獵物的情緒,小怪物可以吃,聞起來香香的,吃起來也香香的。
但是沈曜沒有香香。
他不是獵物。
沈曜把竹席給它蓋回去,給了它一隻會叫的夜光小黃鴨,無情打發它:“睡覺吧。”
小怪物吐了吐舌頭,抱着小鴨子鑽進水裡,徹底沒了動靜。
沈曜卻沒有就此休息,将浴室門窗鎖死之後,他拿着探照燈,照着來時的路回尋。
他記憶很好,不帶猶豫的找到小怪物之前爬出來的井蓋。
捏着癱在外面的藤蔓,他蹲下身一段一段的往上拔。
逐漸的,鮮血染紅了他的掌心。
突然,他動作一輕,鍊接着另一端的存在消失了。
——屍體不見了。
斷裂在手中的藤蔓并非人力扯斷,被咀嚼的痕迹斷在末端,裹挾着熒光色的磷粉。
落在掌心,肉眼看不見的痕迹在掌心蜿蜒。
标記。
沈曜垂眸,黑黝黝的水道管口像是怪物猙獰的嘴巴,無聲的死寂近乎令人窒息。
他被裡面的怪物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