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後來方知,守。宮。砂其時仍是有的,卻是前朝那些舊臣大家裡的女孩子們還在點。隻因如今天下太平,盛世日隆,這男//女之風到底也開放了許多,是以此物漸不再盛行。加之賈府雖說在本朝傳了幾代,真往久遠了說,卻也隻不過是個新貴,又是武将立家,自然不大存有這些規矩。
東西既然有,寶玉自是尋得到。也不知他是怎麼得的,看他一臉坦誠地模樣,想來給他東西的人并沒有完全讓他知曉這守/宮//砂的用途。黛玉好奇地接了盒子,正要細瞧一瞧這稀罕物,卻見隻如那大紅的胭脂膏子,也并無什麼異味。不免有些失望,但想了想,另又有了主意,隻叫閑雅取了那最細的圭筆*1來用……
寶玉早已回了房,拉着丫頭們一通亂抹。丫頭們聽了此物的名兒,有不懂的,有害羞的,有故意頑鬧的,隻攪得一屋子的笑鬧聲。有那點上了的,拉扯間也被衣物擦落了不少,更莫說有人又嫌不好看,趕緊抹去的,寶玉攔着這個不許擦,卻又拉不住那個,隻鬧得一屋子钗斜花墜、粉消绡落。
他現仍住在碧紗廚裡,這一通鬧騰,賈母如何能不知曉,别的東西也還罷了,可這東西,寶玉真知道做什麼用的麼……又聽寶玉說黛玉也在頑這個東西,一時真有些哭笑不得,又忙着人喚了黛玉過來。
黛玉一路進來,瞧見寶玉正捧着一本書在賈母身旁說笑,待請過了安,賈母擡手喚她過去,笑道:“這書有趣得緊,玉兒卻是哪裡得的?”
黛玉拿眼看了看,正是那本《淮南萬畢術》,原是寶玉前兩日取了去,說要照着買東西呢,遂笑道:“老太太忘了,原是上回為我要尋些道家靜修調養的書典,您讓外面的大爺們給斟酌着給買些進來,這本的箋子上原寫着,嗯,練丹初始篇的,我原沒什麼興趣,是以近來才翻出來,不想卻這般有趣。”說時也坐到賈母旁,瞧了瞧翻開的那頁,指了笑道:“這個極有趣,前日寶玉隻拿繡花針在頭上擦了擦,放在水裡,可就浮起來了呢。”寶玉忙在一旁點頭稱是。
賈母又笑問:“這會子可頑得是什麼呢?”
寶玉道:“我在書上見着的,說是有種守宮制的膏子,可比鳳仙花汁曆害,畫在肌膚上,能許久不褪色呢……”饬字可通“飾”字,黛玉當時即将此物往“飾品”上引了一引,寶玉本喜歡這些脂啊粉的,一聽之下,不疑有它,此時也就當作一件裝扮女孩兒的新奇之物介紹給賈母,且他一面說,一面還指着書上那行字于賈母看,“隻是如何褪色卻寫得不清不楚的,看不大明白。我與妹妹說,不如先買些來試試,看這膏子點在人身上,到底要多久才會消。”
賈母含笑聽了,全不言語,心知嬷嬷們都是些不識字的,就算外面的跟班知道些,隻怕也不敢與寶玉亂講的。
“……老太太你瞧,可好看不?”另一旁黛玉拉過春柳的手臂。隻見春柳小臂内側處,幾筆朱紅,卻是繪得兩條柳枝,點點柳葉。寶玉伸頭過來瞧見,歎了一句道:“原來妹妹是這般畫得啊,可真好看。”春柳被瞧得臉色绯紅,忙拿衣袖掩了手臂,退了下去。黛玉也不攔她,隻向寶玉撇了撇嘴,道:“可惜隻得一色,若能多得幾色,想來更是好看。” 複又問道:“你可畫了幾個了?”
寶玉笑着擡眼瞅瞅下面拉了春柳的手臂悄悄探看的丫頭們,沮喪地歎道:“她們都說不好看,全給抹了去。”想想複又涎臉向黛玉道:“好妹妹,你手巧,不若你勞回神,一并畫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