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的錯。”林昭昭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克制住心緒。
也難為鐵骨铮铮的草原煞神如此低聲下氣的哄他。明明是他自己心裡有鬼,才會突然如此失态。
林昭昭已經止住了淚,但他那眼尾绯紅,鬓角淩亂的脆弱模樣更是讓旭烈格爾瞧着憐惜。若非是怕林昭昭心裡生厭,他幾乎想将眼前的人摟進懷裡,将那些淚痕全都親吻幹淨。
“都哭成這樣了,怎麼不是我的錯?”旭烈格爾嗓子發幹。
“又不是誰哭誰有理。”林昭昭鎮定了些,聲音還染着些哭腔。
“若無苦衷誰會落淚?無論是何緣由,惹你哭了,我責無旁貸。”旭烈格爾猶豫了下,小心擡手摸了摸林昭昭的腦袋,“你若願意便說給我聽,哪裡有不如意的地方,我定會想辦法讓你順心。”
即使自己表現得如此喜怒無常,男人的态度還是一如既往的寵溺愛護,沒有半點不耐煩。
這讓林昭昭心裡更加感慨,更加矛盾。
思君甚,方知愁滋味,卻怅然恐有失,欲說還休。
眼下旭烈格爾越是一幅對他百依百順的樣子,林昭昭越是不敢主動捅破兩人間的那層窗戶紙。
可是他也真的不想男人繼續喚他嫡姐的閨名了。
“别喊我……楚楚……可以嗎?”林昭昭抹去臉上的淚痕,顫聲說,“我、我不喜歡這個名字。”
“那我該如何喚你?”旭烈格爾愣了一下,林昭昭這個請求讓他有些意外。
“洛初……”林昭昭沉默了片刻說,低聲說,“這是我的字。”
林昭昭,字洛初。
林昭昭沒有行過冠禮,也沒有家族父輩給他取字。這是他上一世的時候,翻看母親的絕筆時自己給自己取的字。
因為是向往書香門第,自己取得玩的表字,他從未告訴過任何的人。
也就是說旭烈格爾是唯一知道他字的人。
“聽說在中原隻有十分親近之人才能互相稱字。”旭烈格爾眼神亮了亮,“洛初……我可以這樣稱呼你嗎?”
望着男人期許的眼神,林昭昭不好意思地挪開眼神,含糊嘀咕:“都結過親了,還問什麼可不可以的……”
“洛初。”旭烈格爾試着喚他。
林昭昭低低“嗯”了一聲。
“洛初。”
“幹什麼啊?”聽着耳朵癢癢的,林昭昭害臊得有些炸毛。
“沒什麼,就是喚着感到确實親近許多。”旭烈格爾無聲笑了笑,“不知道‘洛初’這兩字該如何寫?”
林昭昭攬住袖子,幹淨修長的食指沾了些酒水,将“洛初”二字寫在了桌面上。
“你可認得?”見旭烈格爾一直盯着桌上的字看得認真,林昭昭問。
“認得。”旭烈格爾颔首,“在書上見過,前朝瓊室的王都就叫洛初。”
“知道的還不少。”林昭昭說,“既然認識,你還一直盯着看什麼?”
“因為洛初的字寫得好看,讓人瞧着心馳神往。我從未看過這樣漂亮的字。”旭烈格爾毫不吝啬誇贊,他也是習過字的,但他寫出來得和林昭昭的寫出來的簡直是天壤之别,一個是地上爬的長蟲,一個是天上飛的遊龍。
林昭昭輕輕“哼”了一聲,旭烈格爾的這句誇贊他聽得還算受用。畢竟為了寫出這一手好字,他以前可沒少花費臨摹的功夫。
“沒什麼了不起的,熟能生巧罷了。”林昭昭說。
“我原以為大夏的女人多為嬌弱,不如我們草原上的女人強壯有力。如今看到你遠勝我們的才情智慧,我方知自己以前短見狹隘了。”旭烈格爾感歎。
雖然他林昭昭不是女人,但旭烈格爾說得也不錯,大夏文采飛逸的女子确實也不少,比如他的嫡姐林楚楚就是其一。
可還是有不對的。
“倉禀足而知禮儀。”林昭昭正色說,“不是草原女子不如中原女子,更不是草原人不如中原人。若溫飽不解決,誰又有這種閑情雅緻吟詩作賦呢?”
“……”
見旭烈格爾沉默不語,林昭昭忽然感覺自己的發言有些僭越了。
他實在是飄飄然了,一談論起這些,就又不小心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一個異國送來讨好的美人,他哪來的資格說這些話。
“是我多言了,這些事不是我該妄議的。”說着林昭昭就要起身請罪,“還望首領能寬恕我……”
“你有什麼過錯?你是他們的女主人,協理部族是你的權力。同樣的你是我的妻子,規勸指出我的錯誤也是你的權力。”旭烈格爾輕拍林昭昭的手背,示意對方安心,“我覺得你剛剛說的很有道理。”
“對了,還有今日你同沙拉裡格他們說的那些我也很感興趣,下次也不妨說給我聽聽。”
林昭昭微微一怔:“你是認真的?”
“嗯。”
林昭昭抿了抿唇:“其實我有一個想法。”
“你說。”
“如果你同意的話,我想教族裡年輕的孩子識字讀書。”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