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燭火一盞盞點過去,氈包内明亮了起來,林昭昭也看終于清了男人面無表情的臉。
這蠻子在生悶氣。林昭昭精緻的眉宇蹙起。
或許在普通人眼裡現在的旭烈格爾與平時沒有兩樣,還是一張仿佛天下存亡全肩負在他身上的嚴肅臉。
林昭昭卻一眼就能看出旭烈格爾悶在心裡的情緒。
作為林府被冷落的庶子,又早早沒了娘,他很小就習慣了察言觀色,對于旁人的喜怒哀樂多少會敏感些。
更何況這人是旭烈格爾。
他熟悉這個男人就像熟悉自己一樣。
“哎。”林昭昭故意重重歎了口氣。
見男人沒動靜,他就繼續唉聲歎氣。
果然沒過一會兒,旭烈格爾就轉過身,對上了林昭昭的眼睛。
“疼。”林昭昭裝模作樣哼了兩聲。
“怎麼了?哪裡疼?”旭烈格爾立刻來到林昭昭榻邊,聲音雖冷,但不難聽出其中的擔心。
“這裡疼。”林昭昭撩開袖口,露出了自己的手腕,佯裝控訴起來,“剛剛有人給我用那麼重的力氣,還以為要将我手給捏斷了呢!”
雪白細長的手臂上赫然多了半圈淡淡的淤青,而這道紮眼的痕迹竟然讓這個刀尖舔血的草原漢子硬生生怔在了原地。
旭烈格爾低下頭,望着林昭昭的手腕。他想将那隻手小心托起,卻并沒有真正去觸碰,像是害怕自己再傷到眼前的人。
“對不起。”沉默了許久,他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聽到男人沙啞的道歉,林昭昭忽然就想起了上一世自己臨死前聽到那一聲聲的歉意。
林昭昭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心像是被無形的手給狠狠揪住了。
“其實一點也不疼。我是逗你呢,你還當真了。”林昭昭将袖子放下,想将此事揭過,“我這是天生的細皮嫩肉,打小磕碰一下身上就青一塊紫一塊的,旁人看見都常常誤會,以為我挨人欺負了。”
“不,是我的錯。”旭烈格爾聲音裡夾雜着懊惱。明明是他說過的要護其周全,結果這才過去幾天……
這都是他的錯。
“你這人怎麼這麼犟。”林昭昭無奈地歎了口氣,“看來以後與你不能随便戲言。”
“我确實是個無趣之人。”旭烈格爾眼眸垂下,低聲說,“也難怪你更願意同沙拉裡格他們說話,而我連你會說血狄語都不知道。”
“我什麼時候更願意……”林昭昭愣了下,忽然明白了過來,“等等,你這是吃味了?”
“……”旭烈格爾緊繃着臉沒說話,但林昭昭發現男人耳廓處泛着不明顯的紅。
真被他說準了?
林昭昭十分詫異,他還真不知道堂堂威震一方的草原霸主居然還是個碰一下就會打翻的醋壇子。
“那是你血脈兄弟。”而且還是個連毛都沒長齊的小鬼頭。
“可他窺觊你,他自己承認的。”想到幾人談笑風生的模樣,旭烈格爾臉不由黑了。
明明是他的人,卻沒有對他這樣笑過。
“那也不好怪他。他還小嘛,這不過是見色起意。”林昭昭實在想不出什麼說辭了,“等他以後遇見自己的所愛之人就明白了。”
“不怪他怪誰?”見林昭昭還幫沙拉裡格說話,旭烈格爾心裡像有團火在燃燒。
“怪…我生得太好看了?”林昭昭眨了下眼,小心翼翼地說。
“……”兩人四目相對,林昭昭這話說得讓旭烈格爾哭笑不得,心裡的那團怒火也是散了大半。
“好了,和你兄弟置什麼氣。你們兩要是因為這種事不和睦,以後史書上寫我是個紅顔禍水怎麼辦?”
“你是我的妻子,誰敢這樣編排你。”旭烈格爾皺眉。
“那你可小看他們了?就是皇上最疼愛的妃子也要面對文官們的口誅筆伐。”林昭昭說。
“那是你們的皇上太過無能。”旭烈格爾冷聲說,“既然不能變為自己的口舌,還留這些人在朝野裡做什麼?”
“誰敢亂寫就該剁了他的手,誰敢亂說就該砍了他的頭。”
林昭昭嘴角抽了抽,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也就眼前的男人敢這樣肆無忌憚地說出來。
“是,你比我們大夏的皇帝還勇猛呢!我餓了,可以用晚膳嗎?”林昭昭輕哄。
“我讓阿古蘇将飯食送進來。”
“嗯。”
林昭昭不由感慨幸好旭烈格爾的野心還停留在草原上。
要是哪天真讓這蠻子坐上了龍椅,恐怕這史書上又要添上一位霸權專政的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