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他變戲法兒似的不知從哪兒掏出三串晶瑩的小點心,分給沈欽一根,又塞了一根到顧翎手上,然後邊吃邊囑咐道,“趁緊着些吃,化了味道可就沒那麼好了。”
說來他為了這麼點兒吃食可是排了老長老長的隊伍,如果說這樣還趁不上最美味的,那可得多可惜啊。
顧翎戀戀不舍地将目光從一隻镂着青鸾起舞的冰玉簪子上拔開,把那吃食送入口中的時候多多少少還有些心不在焉,而沈欽指尖捏着那一根細細長長的竹簽好是上下端詳了一番,一時間倒有些舍不得下口。
這點心形似冰糖葫蘆,卻要比尋常糖葫蘆要大上一整圈,抓着沉甸甸的壓手,一個個玉雪般的團子串成一串,最外層是剔透的冰,裡頭圓滾滾的果子也是瑩白可愛,漂亮得像是件藝術品。
可再怎麼漂亮那也是用來吃的,就在沈欽猶豫的當口,那冰團子表面便已蒙上一層水光,欲化不化得叫人食指大動,沈欽不再遲疑,小心翼翼地沖那最頂端的冰團子咬了下去。
“唔!”隻牙齒輕輕一磕,那薄薄的冰殼便碎開一小塊,在口中化作甜絲絲的糖水,沈欽尚未來得及回味那冰涼甜美的餘韻,被冰團團裹住的雪色果實就迫不及待地彰顯出自己的存在感來。
似是牛乳般馥郁的香味自破口處侵洩而出,萦繞鼻尖久久不散,雖說是某種果實,咬上去卻像是質地軟滑的乳酪,輕輕一抿便能整個化開,稠厚甜滑的汁液柔和地覆在舌尖,恰到好處的冰涼叫整個人都不由放松下來。
這點心并不太甜,恰是沈欽可以接受的範圍,他不知不覺已是兩顆冰團下肚,再看顧翎也同樣一口一口吃得認真,哪還有方才神思不屬的模樣?
“哈啊……我在家裡的時候天天都想着這個。”牙齒被凍得有些酸軟,顧翎長大了嘴将整個冰團含進嘴裡,馬上就被冰得一個激靈,含含糊糊地抱怨道:“可惜這玩意兒出了北域就沒地兒賣了,裡頭果子離了冰寒環境很快便會腐壞,要将它們運出北域的成本實在太高,就更别說運到我們西南那種濕熱的地界兒了。”
這冰團做起來也沒怎麼費工費時,說白了就是個冰凍水果罷了,可就因為裡頭那果子實在難以保存,便連帶着在北域都算是個奢侈的點心。
“那你得趁這段日子多吃點。”司煜嘲笑她,“現在趕緊吃過瘾了,省的你到時候回去再想得慌,連口水都兜不住。”
顧翎聞言瞪了他一眼,卻也沒說什麼,待三兩口将最後一個冰團子吞下了肚,丢了簽子便要扯司煜和沈欽繞過她先前還流連不舍的攤位,“吃的什麼另說,現在最重要的是買我帶回去的禮物,我剛看了許久,這攤子上東西多是多,價格也便宜,就是做工還是有些糙了,就說剛剛那冰玉簪子,款型都還挺合我意,那垂下來的串珠卻是一大一小沒個準兒的,羽翼也有些幹癟……”她壓低了聲線不敢叫那攤販聽見,“算了算了,咱去那些個專供首飾的鋪子看看吧,我知道有那麼一家不錯,你們也挑一挑有什麼可心的東西,一起買了便是。”
說着,她便穿出人群,領着兩人拐進一間商鋪之中。
那是一間鋪面不小的玉店,内裡雕梁畫棟好不氣派,物件花樣兒也多,大到人高玉像,小至滴水珠墜,可謂應有盡有,店裡客人不少,分由幾個夥計招待着,櫃台後掌櫃的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撥着算盤,很有幾分憊懶。
見有人進店,他也隻是下意識掃上一眼,可待看清那走在最前頭的顧翎時,他卻是精神一振,忙不疊迎了上來。
“诶呦,這不是司少宮……少爺和顧小姐麼?兩位可是好久沒來了。”口裡硬生生拐了個彎把司煜身份糊弄過去,掌櫃胖胖的面頰上溢出熱情的笑,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眯成兩條細縫,乍一看倒和彌勒佛頗有幾分神似,“近日店裡玉簪镯子都出了一批新花樣兒,小姐可是要看看?”
他顯然對顧翎很熟稔了,對她的偏好一清二楚,顧翎也不同他逗趣,大大方方地道:“難得來一趟,我給家裡頭姐姐妹妹們挑些禮物回去。”
那掌櫃心中了然,轉頭便招來一個夥計引她前去挑選,待顧翎欣然前往之後,他又不無周到地招呼起司煜來:“司煜少爺可也有有什麼需要……這位是?”他微微一頓,這才注意到原被顧翎擋住小半個身子的沈欽來。
他原先還以為是這兩位少爺小姐身後的跟班,打眼兒一看卻顯然不是那麼回事兒,眼前少年看着略有些蒼白單薄,卻掩不住那一副難得的好相貌,他這生意人多年來早煉出一雙火眼金睛,見他周身似有陰冷,本以為不是什麼好相與的,細看之下卻發現對方眉目舒展神色輕松,在這店中絲毫不顯拘謹,顯然也是個手頭寬裕的,加上他一身衣料精美非是尋常人家能有,想來這家境也應是差不了多少。
如果沈欽知道他所想,也不知該是佩服這掌櫃眼力頗高,還是該無奈其想象力豐富了。
且不說衣飾家境什麼的,頭一回到朔雪宮以外的地界兒,沈欽情緒便确實要高昂些,但要說手頭寬裕……卻是他完完全全不知這世界物價幾何,也不知店裡往來客人非富即貴,如今又正是對什麼都新奇的時候,自然便沒什麼好拘謹的。
由是神色輕松,這般看上去并不難纏的客人就最招生意人喜歡,而更為重要的是,掌櫃注意到他似是同司煜相熟,兩人關系看着并不一般。
難不成這也是朔雪宮中哪位天資不俗的弟子麼?
那胖掌櫃眸光一閃,圓乎乎的臉上笑容更盛,觀之可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