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欽知道,任何生靈都離不開生機二字,可生機虛無缥缈,他未曾得見,又怎會知道那究竟是為何物?現下乍然要讓沈欽說出個子醜寅卯,便着實是叫人犯難不已。
況且,依照司玘所言,鬼修若想凝煉生機,也應是在築基之後,化元境界才能得成。
可如若沒有生機,他又如何能将最後一絲纰漏補上?
若不是沈欽在觀看比鬥時隐隐有所感悟,饒是他察覺自身的缺漏之處,隻怕也很難琢磨出個解決的章程來——
所謂生機,大體離不開“活躍”二字,心髒鼓動是為活躍,血液奔流是為活躍,就連身體每一處細胞更疊,亦同活躍脫不開關系。
這種活躍是與生俱來的,不需多費心思令其維繼便自然生機充盈,然沈欽卻是一副能量悉心構築的身子,饒是能雕琢完滿,但卻缺少那份自然的活力,便仍是“死物”一件,自然沒什麼生機可言。
追根究底,沈欽在這方面有所疏漏也是情理之中,他本就是半路出家,功法上該什麼步驟他便做什麼,自以為這般就是穩妥了,卻全然沒有思及自身早同尋常鬼修有所不同,得虧在遭遇瓶頸前察覺有所欠缺,也叫日後免去好一場折騰。
說白了,他便是吃了這按部就班、不知思慮的虧,修真不同讀書,哪有什麼穩妥順遂可言?修士與人争、與己争、與天争,長生大道荊天棘地,故而每一步都得思慮周全,否則不知不覺間便要落得那平庸至極、終無寸進的境地了。
看來……他是該轉變觀念了。
沈欽心裡清楚,自己還沒有徹底适應作為一個“修士”的身份,且不論前因如何,他在這條道路上走得還是太過順遂,盡管也難免經受過一番磨難,但修行之上總是在往好的方面發展,連所謂“因禍得福”都算不上,又談何轉變心境?
這也算是給他自己提了個醒。
不過既已知道何處欠缺,沈欽自然也不會放任不管。
所謂給身軀“煥發生命”說來有些抽象,沈欽也無從參考,便隻能憑着靈光一線,按照那經高考磋磨後、還殘留在腦子裡微薄的知識,來解決問題了。
雖然這世界比起他前世的那個玄幻了許多,但總不會人體的基本構成都有所偏差……吧?
他緩緩将靈識沉入身軀内部。
這幅能量凝聚而成的軀殼已然完成了大半,皮骨髒器一應俱全,隻是那密密麻麻的大小血管并未全然構築,看上去東缺西少的着實有些古怪,可沈欽卻并未将注意力停留在其上多久,反倒以靈識落于心髒之上,細細觀察起來。
——他果然料想得不錯。
那心髒雖由能量凝聚成實物,外表卻同真正的心髒分辨不出半點差異,沈欽細察之下就能發覺,那心肌雖然收縮規律有力,但待到靈識更進一步探查,每一個小小的細胞卻如同被封凍了一般,全無半點活力可言。
再探他處,亦是如此。
所有細胞都是“死”的,那些規律的肌體活動,倒仿佛隻是強行催動罷了。
這算什麼,僵屍?
沈欽滿心無語地将那突如其來的驚悚詞彙甩出腦海,小心翼翼地試探着催動本源之力,想要令那些小小的細胞“活”過來。
雖說他也隻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态,卻也不是全然沒有頭緒,有句話怎麼說來着……生命在于運動?
他定了定神,把不着調的走遊思摁了下去。
細胞不能自行運轉,他何不妨刻意催動一把?
也不知該說沈欽是運氣爆棚還是歪打正着,他渾身上下都由本源之力構成,凝練轉化已有了好些時日,他自身雖從未注意過,但對那些力量,的的确确是如臂指使運用自如的。
此時他才隻是心念一轉,那些小小的細胞竟都瞬間活躍起來,有如被徹底喚活了一般!
原隻是皮膚上小小的一點,卻在沈欽都沒反應過來的瞬間席卷了整個身軀!!
被近前氣息驚動,對面石床盤膝而坐的司玘驟然睜眼,目光直直落在了沈欽身上。
雖然從外觀上看不出什麼區别,但在司玘的感知之中,沈欽整個人似乎都不一樣了。
那一副死白的身軀仿佛在一瞬間注入了無盡活力,從内而外煥發出瑩白的光澤來,或許連沈欽自己都不知道,此時此刻的他就猶如一顆萌發了新芽的幼株,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蓬勃的生命力。
此時這般情狀,又有誰能單憑氣息外表來判斷沈欽是為鬼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