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早晚,有些事情總是得坦明的,況且……也不會有比現在更合适的時候了。
“先前你也知道了,你如今是吾的伥鬼。”他微微頓了一下,眼睑微垂,纖長的睫毛同樣一片雪白,像是兩簇柔軟的細羽,“吾之前受傷,意識不清才化作本體示人,但你變成這副模樣……總歸是吾的責任。”
若不是那散修随随便便将他丢入虎洞,事情無論如何也不會發展成這個樣子,沈欽下意識地想要反駁,卻倏然發覺他寒潭似的眼眸中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襯得他清冷至極的面容溫和了三分,沈欽一時間看得呆了,就聽得他問道:“吾手上恰有基本鬼魂适用的功法,你若願意,吾便引你入修行一途,可好?”
引他入修行一途……
鬼修。
沈欽腦海中頓時閃過一個陌生的詞彙。
先前司玘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将這個世界的知識一并灌進了他的大腦,其中關于鬼修的描述不多,但也足以叫他将那些個淺薄分别了解清楚。
不同于妖修人修,鬼修的修行如何與根骨無關,卻還要更稀少得多。
人死之後,靈魂在天地法則的運行之下自動被牽引至冥界,之後再投入輪回,能夠掙脫法則牽引留存下來變成鬼的,無一不是心存極大執念之人,死人之中能夠變成鬼的已是稀少,這些鬼魂中能夠成為鬼修的,更是萬中無一。
鬼魂本就依存執念而存在,極易受煞氣和怨氣沖撞,偏執入魔而變成毫無理智隻會以殺人平息怨憤的惡鬼,想要修行根本就是天方夜譚,若不是之前司玘幫忙,沈欽恐怕也會被怨怒虜獲心神,再難以恢複過來。
沈欽并不知這妖修究竟是存了補償的心思還是别的什麼,才許他這麼件好事,然而無論最終成功與否,得益的都是沈欽一人,更何況,能否成為鬼修同肉身根骨可沒有半點幹系。
原主就是因為沒有根骨,才被那散修捉走百般折磨,進而導緻了沈欽的痛苦和死亡,弱小到連自己的生死都無法掌控幾乎成看沈欽心中的一根刺,一觸便是錐心刺骨的疼痛——
哪怕那散修已死,也絲毫削不去半分。
他幾乎是立即遵從了内心的渴望,答應了下來。
“好孩子。”妖修撫摸着他柔軟的長發,說道:“吾知你并非此界中人。”總歸這時候說什麼都不會引起沈欽怨氣反卷,他便全都挑明了說,“怨氣于你修行不利,稍不注意,就會直接摧毀你的意識,若真到了那個地步,便是吾也幫不了你。”
說着,他将先前那枚玉簡遞到了沈欽的手上,本該是冰涼的于是被妖修捂得一片溫熱,不知怎的,平靜至極的身軀内心深處卻緩緩升起一絲異樣,卻又很快被壓制下去。
“這玉簡有靜心凝氣隻用,佩久之後自然能驅散怨氣,你先用着,待你怨氣散盡,吾再教你修行。”
沈欽乖乖點頭,心知這玉簡對他頗有好處,便愈發小心地捧着,司玘見他小心翼翼地的模樣活像是捧着什麼稀世珍寶,沉默了片刻忽然連人帶玉一塊用絲被囫囵裹成一團,自個兒也化作原型翻身上床,貼着沈欽趴伏下來,似是就此休憩一般。
沈欽手裡還握着玉簡,仰面縮在絲被中一時還有些搞不清狀況,那白虎便翻了個身,側躺着用爪子将他撥進了懷裡,沈欽臉頰蹭着它胸腹的軟毛,這會兒卻沒什麼懼意。
一隻虎爪墊在沈欽的頸下,像是給他做了枕頭,另一隻卻搭在沈欽的腰上,那爪子有些沉,沈欽被裹在被子裡抽不出手,也就沒有挪開,他有些不明白妖修突如其來的舉動,司玘溫暖的體溫卻透過薄薄的絲被傳遞過來,他有些犯了懶,便順從着不再動彈,不知怎的一會兒過去也開始眼皮發沉,下意識地将臉埋入了那一片雪白的軟毛之中,沉沉地睡了過去。
妖虎擺了擺尾巴,用爪子将沈欽又望懷中攏了攏,也緩緩阖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