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頭埋得很低,烏黑的卷發垂在肩頭,整張臉都在陰影裡,看不清她的神情。可沈知逸卻聽到了她拼命壓制,也沒能壓住聲音的顫抖。
剛才那個電話,他不知道是誰打來的,但聽她的口吻,也能聽得出來那是個和她關系匪淺,并且現在還有牽扯的男人。
他拒絕的話就在嘴邊,她的手卻又向上攀了攀,藤蔓似的緊緊纏住了他的手掌。
溫度燙得吓人。
房間裡的氣氛安靜到他們幾乎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姜晚枝靜靜地站在原地,卻遲遲等不來回應。
她疲倦地閉眼,收回了手。
不料下一秒,男人突然攥住了她收回的手掌,用力地握了握。
姜晚枝驚訝擡眼的瞬間,他的另一隻手又覆上了她的腦袋。
她怔怔地望着他。
沈知逸垂眸與她對視,眉頭緊皺,目光晦暗不明:“你好像發燒了。”
“别喝酒了。”說着,他悄無聲息地收回手,“去趟醫院吧。”
姜晚枝說:“我喝了酒,沒法開車。”
沈知逸的眸子沉了沉,抿緊的薄唇最終松開:“我陪你去。”
她家裡沒有體溫計,還是到醫院才量的體溫——39度3。
急診時的醫生報出這個數字時,沈知逸都驚了一跳。
這麼高的溫度,肯定不是這一會兒才起的燒。也不知道她怎麼回事,連自己生病都感覺不出來。
要不是他今天剛好在,她是不是能這麼一直燒下去?
醫生開了單子,遞給他:“去藥房取藥,然後到輸液區等着叫号。最近換季感冒的比較多,估計沒有床位,隻有排椅。要是想讓你女朋友坐着舒服一點,就去租個輪椅,最起碼軟一些。”
姜晚枝頭疼得厲害,沒有仔細聽醫生的叮囑。
沈知逸也沒有解釋,接過單子,說:“好。”
他去取了藥,趁着姜晚枝等紮針的空隙,真去租了個輪椅。
姜晚枝坐在輸液區看着他推着輪椅走過來,有些無奈:“不知道的人會不會以為我得了什麼大病?”
沈知逸淡聲回答:“不會,得大病的人都在病房裡躺着。”
“......”沒想到他還會講冷笑話,她指了指排椅最右邊的空座位,說:“放那吧。”
把輪椅放在那邊上,沈知逸也能坐在椅子上休息一會兒。
紮上針,兩人就一起坐了過去。
已經是夜裡十二點,輸液廳裡坐了不少人,但并不吵鬧。
姜晚枝身心俱疲,也開始犯困。
沈知逸注意到她:“睡會吧,我在這兒。”
姜晚枝點點頭,倚在輪椅上閉上了眼。
沈知逸百般聊賴地打開手機,打開監控看了看前兩天因為腦腫瘤剛做完開顱手術的毛孩子,提醒值夜班的小周多去量幾次血壓。
剛退出和小周的聊天窗口,就收到趙漾的微信。
“哎不對啊,今兒個你怎麼沒住在辦公室啊?”
沈知逸回:“晚上有個同學聚會。”
“這個點了,還沒結束啊?”
“結束了。”
趙漾又問:“那你怎麼還沒回來?你接診的不是有個腦腫瘤的小貓,前幾天剛做完開顱手術,依你的作風,不是要守在醫院觀察情況?”
他回複道:“已經脫離了危險期,我讓小周注意了,多量幾次血壓。”
“不對勁,不對勁。”
“這不符合沈醫生的行事作風。”
“老實交代,你現在在哪兒?和誰在一起?”
沈知逸其實不想搭理趙漾,可他對于八卦的敏銳度又格外的強。
他正在思考說什麼能避免他多想,手機上又彈出一條消息。
“你該不會和姜小姐在一起吧?”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他的左肩跟着沉了沉。他眸光猛然一沉,突然有種被人抓包了的心虛感。
他朝一側垂下眼。
姜晚枝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才安靜下來,均勻平穩的呼吸聲從肩頭傳來,沈知逸微微偏頭,鼻尖觸到她的發絲,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或許是因為發燒,她的臉頰紅撲撲的,杏眸安靜地阖着,長睫時不時輕顫,似乎有些不安。
沈知逸握緊了手機,沒有再回複趙漾。
姜晚枝累極了,這場夢也做得格外長。
她夢見姜成國從家裡離開,媽媽抱着她哭了整整一宿;她夢見媽媽喝了一把安眠藥躺在床上,哭着和她說對不起;她夢見那輛救護車閃着急救燈越來越遠,而她被姑姑護在懷裡,遮住了眼睛。
醒來的時候,出了一身的虛汗。
她怔怔地望着前方的白牆,直到一個清冽的男聲将她從夢境中拉回。
“醒了?”清冽的男聲傳來。
她緩了緩情緒,開口問:“我睡了多久?”
沈知逸不動聲色地活動了下肩膀,“三個多小時。
姜晚枝揉揉酸痛的脖子,“好熱。”
沈知逸遞給她一張紙巾,說:“發汗了,應該退燒了。”
姜晚枝接過擦了擦汗,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涼的,“好像是。”
“針快下完了,我去喊護士。”
“好。”
沈知逸剛離開,坐在她對面的一個小姑娘突然開口和她搭讪。
“你是那個攝影師姜晚枝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