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懷璋颔首,“那便如太子妃所言,杖責二十五大闆便是。”
“老奴叩謝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秦嬷嬷叩首,眼中卻流出淚來,她感激地望着這位年輕的太子妃,方才自己對太子妃如此不尊,而此刻太子妃竟願意幫自己說話,這份大恩大德她無以為報,以後願為太子妃肝腦塗地。
秦嬷嬷的心愧疚非常,她不住地自責,是她方才太過有眼無珠!
太子妃如此溫柔良善,她定是瞎了眼才會覺得太子妃是飛揚跋扈、不好相與之人!
她定是鬼迷心竅了才會給太子妃使絆子!
想到此,秦嬷嬷朝着美麗的太子妃再度叩首:“太子妃娘娘的厚恩,老奴自當銘記,願為您當牛做馬。”
秦嬷嬷被東宮侍衛就這般帶了下去,沈若瑜和謝懷璋屏退了衆人,兩人一前一後地回到寝殿内。
沈若瑜坐于凳子之上,雖說謝懷璋此舉助她在東宮立威,但教習她規矩的秦嬷嬷也是他叫來的,是以沈若瑜依舊不想立即搭理謝懷璋,她甚至沒有看他一眼。
謝懷璋看着沈若瑜這般氣鼓鼓的樣子,其實本也不願開口,他何嘗對一個女子如此低聲下氣過?
為何定要是他先開這個口?
是以兩人就這般沉默着,謝懷璋轉動着自己手上的漢白玉扳指,轉了好幾圈,都不見沈若瑜開口。
他擡起頭來,看着半個眼神都未分給他的沈若瑜,突然覺得有些喪氣,終是咬牙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僵局:“你放心,今日東宮内發生的任何事,都不會傳出去。”
沈若瑜輕輕“嗯”了一聲,便不再開口了。
謝懷璋看着沈若瑜這般油鹽不進的樣子,大為不爽,本欲破口而出“孤都給你遞了個台階,你竟還視若無睹”,可轉瞬間他又灰溜溜地将此話狠狠憋了回去,差點沒被憋出内傷來。
他不是意氣用事之人,可在沈若瑜面前,他就是容易被她牽着鼻子走。
他呼出口氣,終于将自己心底的火氣壓下,竭盡全力地讓自己平和下來,道:“沈大小姐,既然咱們成為了夫妻,孤以為,有些事情就不得不說清楚。”
其實,在方才審訊刺客後,謝懷璋又獨自去書房待了一會兒,他凝視着書房中懸挂着的那幅猛虎相鬥的丹青,陷入了沉思。
這幅丹青本為他父皇激勵他上進而贈送他的,意為“物競天擇,适者生存”,皇權之路注定充滿艱難險阻,謝家開創了煜朝,但根基尚不安穩,外有北狄對其虎視眈眈,内有黨派間的暗潮湧動,若他有稍有不慎,恐怕都會落入萬劫不複的深淵,難以為民生博得真正的福祉。
可他今日凝視着這幅丹青,卻有别樣的感悟。
他和沈若瑜之間,彼此間都極為要強,争吵之時恰如丹青之中的兩隻猛虎。
可這卻與朝堂上的厮殺不同,他與沈若瑜争鬥,卻沒有真正的勝負,隻是心累罷了。
旁人成親都是嬌妻美妾,而他成親卻如同上了戰場。雖說謝懷璋對嬌妻美妾沒有任何想法,但他覺得,他和沈若瑜這般動辄即吵是肯定不行的。
東宮可不能變成他和沈若瑜之間沒有硝煙的戰場。
婚姻乃父母之命,自然是不得違背的。他如今是沈若瑜名義上的夫君,不論他們之前是如何針尖對麥芒的冤家,但他都應克己複禮,對沈若瑜以禮相待。
但就算他願意與沈若瑜心平氣和地相處,想來沈若瑜不一定願意,他們二人之間的觀念、習性差異實在太大,是以,他力求在二人之間尋求一個平衡。
因此,謝懷璋對沈若瑜說道:“如今你我已是夫妻,吵架傷和氣,孤自是不願咱們成日裡吵架,不如約法三章如何?”
“說的好似我平日裡就喜歡同你吵架一樣。”沈若瑜翻了個白眼,但卻是坐直了身子,回道,“那你說說,你想要如何同我約法三章?”
謝懷璋見沈若瑜這般,便知道她有認真在考慮這一提議。
因此,謝懷璋将一本小冊子遞到了沈若瑜跟前,這亦是方才他在書房裡寫成的,“若你接受這些條例,便在這上邊按下你的指印,咱們互不幹擾,做一對表面夫妻。”
沈若瑜接過謝懷璋遞過來的冊子,這冊子不算薄。雖是冤家,但沈若瑜此刻還是有些佩服謝懷璋的才氣,她完全沒想到這厮竟能在這般短暫的時間内洋洋灑灑地寫下如此之多的内容!
且裡面的條例羅列得非常清晰明了,各個條例之間甚至還進行了劃分,足見撰寫之人思維之嚴謹,落筆之審慎。
倒也符合謝懷璋平日裡那古闆的個性。
沈若瑜粗略地掃了一眼,謝懷璋将從晨起到用膳,從用膳到進學,乃至何時歇息何時就寝都寫得一清二楚,精确到每一時刻。
如此刻闆,但竟又充滿了秩序。
可日常生活不就是變化無常的麼?
這樣多沒意思啊!
此外,沈若瑜還看到,冊子内還有附錄,其間标注了她作為太子妃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而不能做的事情中便有:禁止做任何與商賈相關之事情。
沈若瑜“啪”的一聲,将冊子合上,冷笑一聲:“這是你自己的規矩,我為何一定要遵循?”
“你現下是太子妃了,你我自然榮辱與共,夫妻一體。”謝懷璋咬牙說道,他吐字極慢,但卻有隐隐的壓迫感。
“可我不願遵循這樣的規矩,殿下。”沈若瑜堅定而又倔強地望着謝懷璋,“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你沒有束縛我的道理。”
“你可知你在說甚?”謝懷璋眯起了眼睛,“太子妃應當為天下女子之表率!”
“我自然知曉。”似乎早有預料,沈若瑜随性一笑,她鼓足勇氣道,表達出她一直在考慮的想法,“既然我們之間注定橋歸橋、路歸路,殿下,為什麼我們就不能和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