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親的辂車很快便到了東宮,依禮,太子需攜太子妃降辂進入東宮内殿。
太子娶妻,東宮的随侍們皆嚴陣以待,有侍女恭敬上前為他們打起辂車的珠簾。
沈若瑜靈光一閃,她認為反擊謝懷璋的機會到了。
謝懷璋緩緩降辂而出,他複又向沈若瑜伸.出手來,欲扶她走下辂車。
沈若瑜瞧準時機,登時腳下一滑,一個不穩,整個身子都向前倒去。
随侍的婢女們一聲驚呼,沈若瑜乃帝後欽定的太子妃,是何等金尊玉貴,若就此摔着了,如何向帝後交代?
就在衆人焦急之際,大家突然見矜貴的太子殿下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太子妃,殿下的雙臂如同巨大的羽翼,将嬌弱的太子妃強勢地圈入了一個寬闊溫暖的懷抱,并帶着太子妃在空中優雅地轉了個圈。
這是如此有風度的英雄救美,又是如此地令人浮想聯翩。太子妃本就生得美,如今倒像是天仙一般的女郎跌入了自己如意郎君的懷抱。
“恭迎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衆人齊呼。
沈若瑜料到謝懷璋會迎面接住她,但沒想到他竟會這般張揚地接住他,不由自主暗歎,謝懷璋果真是恨不得抓緊一切機會裝模作樣!
但若他不這般裝模作樣,她還不便進行接下來的“報複”,如此,倒是容易便宜行事許多。
“殿下,我無礙的。”沈若瑜嬌.聲說道,如今喜蓋罩在她的頭上,謝懷璋自是瞧不見沈若瑜穩操勝券的神情,“您放我下來罷,莫要耽誤了吉時。”
謝懷璋總覺得此刻的沈若瑜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但他尋思沈若瑜在東宮定然掀不起大浪,便未做多想,将沈若瑜緩緩放了下來。
就在這時,沈若瑜趁着謝懷璋不注意毫不猶豫地在暗處重重地踩了他一腳,驚得謝懷璋一個不穩,差點便失了儀态。
兩人的衣袍下擺極長,是以旁人難以瞧出異樣。
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子殿下難得瞪大了眼睛,他不可思議地盯着沈若瑜,眼底盡是警告。
沈若瑜則傲氣地朝謝懷璋遞了個眼風,似乎還覺得不夠解氣,趁其不備,又狠狠地踩了他另一隻腳。
許是怕謝懷璋“反撲”,她急忙退到謝懷璋身旁,與他并肩而立。
沈若瑜料準了此時的謝懷璋不會在衆人面前露.出半分異樣。畢竟,太子殿下向來威儀赫赫,舉手投足之間皆為禮儀範本。若此時謝懷璋不顧形象地朝她大吼大叫,恐怕這位好顔面的太子殿下要在衆人面前擡不起頭了。
她就如此自然地讓太子殿下收下了她精心回饋的這份“大禮”。
兩人并肩踏入殿内,謝懷璋牽着沈若瑜的手越發用力了些許。待兩人在禮官的指引下飲畢合卺酒,謝懷璋更是将精緻的玉杯“啪”的一聲放置于托盤之上,沈若瑜能清晰地感受到太子殿下心中的怒意。
依照禮制,太子此時需要去宴請前來觀禮的臣子,而太子妃則要被迎入洞房,在洞房内等候太子夜裡的臨幸。
謝懷璋卻道:“且慢,孤有話要叮囑太子妃。”
随即,謝懷璋來到沈若瑜跟前,壓低了嗓音,用僅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一字一頓地說道:“你且等着,孤今夜便找你算賬。”
他将“算賬”二字咬得極重。
沈若瑜微笑:“那我便靜候殿下的到來。”
沈若瑜并不認為今夜洞房花燭謝懷璋真的就能和她行雲.雨之事,畢竟謝懷璋遇刺方醒,身子恐怕虛弱得緊,床笫之事不論如何都要等他身子恢複了才行,但沈若瑜做事向來謹慎,她緩緩摩挲着藏在喜服袖口中的迷.藥。
這迷.藥是她金钗之年時随她母親生前的友人秦伯前往西域做絲綢生意時在大宛國所買,乃烈性的蒙汗藥,此藥麻醉效果佳,見效極快,就算對方是武林高手,但隻要将此藥撒在對方面前,便能讓人瞬間倒下,一覺睡至天明,任憑驚雷貫耳,都不會醒來。
沈若瑜那時買此藥本想着防身所用,卻沒想到今日竟能派上用場。
她與謝懷璋這個婚事非她所願,是以她并不想就此失了貞操,更何況,她覺得她和謝懷璋之間的日子恐怕也過不長久,他看不慣她不學無術,而她亦看不慣他裝腔作勢,兩人終是會分道揚镳的。
若謝懷璋今夜存心想找她的麻煩,那她就不客氣了。
夜幕降臨,洞房内的龍鳳紅燭靜靜搖曳着,閃爍着柔和的光芒,暗香盈盈,沈若瑜将喜蓋掀起,不拘小節地躺在床榻之上,百無聊賴地把.玩着手中的迷.藥。
就在這時,外邊突然傳來窸窣的響動,緊接着便聽見宮人行禮的聲音。
窗牖之上閃過一道挺拔如青松的背影,沈若瑜心底一沉,急忙從床榻上起身,稍微整理了一番自己混亂的衣衫,又為自己蓋好蓋頭,規矩地坐在那裡。
她的雙手皆藏于在衣袖之中,指尖輕輕摩挲着藥瓶,盡顯端莊。
聽着謝懷璋的腳步聲,沈若瑜覺得謝懷璋在向她一步步靠近,而攥着迷.藥的手愈發緊張,手心處竟起了一層薄汗來。
她突然覺得,若是謝懷璋再向她靠近些許,她便可以直接出手,畢竟這迷.藥藥效極強,任憑謝懷璋武藝再為高強,定然招架不住。
然而,她卻發現謝懷璋在她不遠處停了下來。
緊接着,便聽謝懷璋悠悠開口,仿若早已洞察一切:“你的手裡拿的是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