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城主一聽兩名傷者蘇醒了,喜上眉梢,轉身就撲進了偏廳裡,其餘幾名年輕醫修也難掩激動跟着一擁入内。
廳内頓時隻剩下兩個人——丹修和他的小師妹,于是靜得落針可聞。
丹徵看了一眼蒼玱,少女正垂頭整理藥罐,露出的一截頸項纖長秀氣,神态卻很像一隻縮着腦袋的鹌鹑,正裝作無事發生。
丹徵挑了挑眉,他出來的時機不巧,該聽到的都聽到了。
這破石頭背後中傷也就罷了,如何連個推卻的借口都找不好?
偏廳的兩名傷者皆是魔氣内滲嚴重才久治不醒,昨日他本不欲摻和。
但方才,他改主意了。
埋頭擺藥瓶的蒼玱瞄到魔尊朝她走近,立刻将頭埋得更低。
畢竟當你摸不準上司是否要發脾氣的時候,降低存在感總沒錯。
然後她聽見丹徵的聲音如清泉流經石上,淡而幽涼:“下回不知道怎麼婉拒的話,本座替你想好了。”
“不妨說,‘雖則是個金丹,但也治死過不少人’”
“……”
可以,這招釜底抽薪,患者聽完至少得退避三尺。
不愧是大反派,思路清奇,毀人不倦。
“學會了嗎?”丹徵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學廢了的蒼玱點頭如小雞啄米:“學會了,下次一定。”
“還有。”
一隻十分修長白皙的手忽然将瑪瑙藥瓶從她手中抽出,将瓶子擱到了桌上。
“你才化形不久,這不是你這個時候該學的東西。”
丹徵從桌上另取了一個靛藍色瓷瓶塞入蒼玱手中,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嗓音依舊涼潤而舒徐:“還是這瓶比較适合你。”
蒼玱不明所以,但魔尊說完已施施然折入偏廳裡,徒留她一頭霧水。
一頭霧水的她拿起被擱在桌上的瑪瑙藥瓶。
一轉過來,瑪瑙瓶上赫然貼着藥标——合歡散。
……蒼玱當場就想裂開。
後悔,當塊石頭有什麼不好,她為什麼要化形?
至少石頭不會像她現在這樣臉頰急劇升溫發燙。
蒼玱告訴自己要冷靜,這個世界有合歡宗,妖修也喜歡這種東西,況且她又不是人,就算是人,真學雙修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很平常,當以平常心等閑視之。
學會等閑看待合歡散的蒼玱想起了手中還捏着另一個藍瓷瓶,她松了一口氣,這個瓶子顔色素淨,樸實無華,一看就是正經丹藥。
蒼玱将藍瓷瓶轉過來,藥标上寫着碩大的三字“益神丸”。
很好,像是什麼利于修行的東西。
藥标右緣還有兩行蠅頭小字,她好奇地拿近了看,隻見上面寫着——“治先天不慧,呆傻愚笨諸症,補腦益神,久服令人聰明”。
“……”
蒼玱霎時捏緊了手裡的藥瓶,心中暗自決定,有機會她一定要把這瓶補腦藥全倒他茶裡去。
偏廳裡突然一陣喧嘩,公孫城主和幾個醫修談笑着走出,面上都帶着喜色。
确認了兩名傷者已然無礙,衆人心裡都是一輕。
公孫同和一出來視線就四處逡巡,一見殷羽正在查看廳另一頭的傷者,小胡子頓時微微翹了起來,再看到殷羽的小師妹還在藥堆裡端詳藥瓶,公孫同和笑得更加和藹了。
如此盡心盡力,還不提診金報酬,實在令人滿意。
公孫同和滿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兩撇胡子,低聲吩咐仆役去準備靈石和法器。
然後他走到蒼玱面前,藹聲道:“小道友需要什麼藥材盡管開口,不必用自己帶的,凡府内所有,盡可取用。”
蒼玱猶在氣悶,乍然聽到有人和自己說話,手一抖,險些将藥瓶摔地上。
“……”公孫城主臉上的笑容僵了一僵,他自覺笑得很随和親切,一定是這位小道友找藥找得太投入了,不可能是他太吓人。
蒼玱尴尬地掩住藥标,眼神飛向丹徵方向,連忙道:“還是看看師兄有什麼需要吧。”
一行人于是上前團團圍住了丹修殷羽,他身旁便是五副擔架,擔架上都是昨夜受傷的修士,已經做過包紮處理。
其中有三個人都是蒼玱之前在客棧見過一面的,沒想到再見時已是面目全非,令她有點恍惚,對這個世界充滿了不真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