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從樓梯上邁步而下,看見錢宇坐在石凳上等他們。
一過來,錢宇往他們懷裡各扔了一個面包,宋棠拿起來一看,包裝上貼着绮瑪面包店的标簽,是趙姿儀最喜歡的牌子。
剛剛經過了常月堵謝書衍那一出,宋棠看錢宇多了幾分探究。
她偏頭看向趙姿儀,隻見她已經餓得能吞下一頭牛,撕開包裝準備吃,不忘說一句,“乖兒子,算你有點良心。”
錢宇把書包背上,語調悠哉,“吃的還堵不住你的嘴?下次沒有了。”
一頓飽不如頓頓飽,趙姿儀聽罷立馬滑跪道歉,“我錯了,您才是爸爸,求求了,下次可以是肉松味的嗎?”
錢宇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兩個男生要回謝書衍的房子,和她們在岔路道别。
*
附中不僅學生卷,家長更卷,大多數學生都在校外買了學區房或者租了陪讀公寓,四人宿舍裡通常住不滿,418寝室就隻有宋棠和趙姿儀兩個人。
她倆通常十一點左右睡覺,趙姿儀睡眠質量極高,倒下就睡,一晚上翻身都沒有,令宋棠羨慕又安心。
趙姿儀定好空調,爬上床躺平,把柔軟的空調被拉上蓋住脖子,“棠棠,十一點了,關燈吧。”
宋棠放下書,伸出右臂,清脆的一聲“啪”,室内陷入黑暗。
五分鐘後,趙姿儀均勻的呼吸聲響起,宋棠深呼吸,往被子裡蜷縮了一些,逼迫自己什麼都不想。
空調嗡嗡震動,冷氣在室内下沉擠壓,沁入薄薄的一層遮蓋物。
枕邊藍色天梭手表的指針盤旋一周又一周。
夜越來越深了。
睡夢中,宋棠猛地睜眼,眼眸轉動,發現已經回到了現實。
心髒砰砰跳動,額頭上一片冰涼,她伸手一摸,從額頭發際的小絨毛到後背一大片,布滿濕漉漉的冷汗。
她捂着胸口坐起,拿起手表看了一眼,淩晨四點。
因為沒有手機,她床頭挂籃摸到了備忘錄和鉛筆,黑暗中草草記下症狀。
梁迎前幾天已經回複了她,最近晚上沒有多少預約,宋棠休假出校了就可以去找她。
驚醒後宋棠感覺異常清醒,睜眼到天明。
早上六點鐘,鬧鈴突突地響了,趙姿儀悠悠轉醒,擡身往下看了一眼,發現宋棠已經坐在書桌前。
“棠棠,你起這麼早啊。”
宋棠擡頭,“一直做夢,睡不着就起來了。”
“你約了梁老師麼,什麼時候我陪你去吧。”
宋棠輕‘嗯’了聲,心裡一股暖流湧動。
不論如何,她不是孤單一人,還有一群真心朋友可以依靠。
軍訓七點站隊,宋棠和趙姿儀起床後沒多久就趕到食堂吃完早飯,宋棠作為副教官還要到臨時辦公室簽到。
跑進操場定點區域,她頭上已經冒出了一層薄汗。
她勻口氣,站定,朗聲道:“大家找到自己位置,馬上開始點名。”
等待隊伍集合中,宋棠遙遙望着遠方,玫瑰金色的晨曦随日出從東邊湧來,美得令人眩暈。
過了一會兒,宋棠發現不是風景讓人眩暈,而是——她真的在暈!
謝書衍和錢宇還在最後一排晃悠,她踮起腳以便看到他們。
謝書衍撞進了她找尋的視線,側身穿過人群準備過來。
宋棠連連搖頭,手指向自己旁邊,示意他把身旁的錢宇叫過來。
謝書衍腳步一頓,擡手撞了下還在閑聊的錢宇,和他說了一句什麼,錢宇轉頭,朝她走了過來,謝書衍站在原地對着他們方向。
錢宇過來了,低頭問,“怎麼了?”
“今天你來點名吧,我去洗個臉清醒一下。”
她把口袋裡的名單給他。
“好。”錢宇接過,掃了一眼,上面還标了生僻字的讀音,“OK,沒問題,你去吧。”
宋棠轉身要走,教官突然從場外走了過來,向她招手,“诶,宋棠,你去把體育館的旗子提過來,一袋紅的一袋藍的,今天不站軍姿了,我們馬上和二連一起排隊形。”
她看了眼體育館的方向,就在視線之内,“好。”
她用袖子擦了擦鼻尖的汗珠,感到腦袋沒那麼暈了,加快步伐,小跑着往對面去。
今天是軍訓的倒數第三天,最後一天有軍訓彙演,還是南師附中建校90周年,新兵連都要舉旗幟排陣型,他們連隊比較幸運,站在最邊上,隻有紅、藍兩種顔色的旗需要舉。
宋棠走進器材室,推開門依舊是厚重的灰塵,玫瑰金色的漂亮的日出在這裡透過暗藍色的玻璃窗,隻留下灰青色的光線灑在地闆上。
地闆上被她的磨蹭過的灰塵印記還在原處,那天蹲坐着痛苦掙紮的女生仿佛重現在自己眼前。
一刹那間,驚恐感來勢洶洶。
呼吸再一次急促起來,頭暈的感覺原來沒有散去,稍稍一勾,便像觸手一樣蔓延抓緊了整片頭皮。
宋棠右手壓住太陽穴,靠在推疊起來的桌椅上,雙腳支撐不住地往下蹲。
她就要徹底松懈,堕入無邊的睡眠了,甚至已經閉上眼睛,等待倒下之後的未知。
然而,預料的摔倒沒有發生,一具溫熱的身軀突然抵了過來,用力環住她,撞得她有些疼,宋棠皺了下眉。
昏昏沉沉中,宋棠歪倒在對方的胸膛,手指緊緊抓着面前的衣擺,盡管不願承認,但在這個不知道是誰的懷抱裡,她終于——感受到了久違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