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四月遼東前屯衛軍起事後,這月遼東的金州、松山也先後起事發生軍變,原因是高淮派人向金州等地的軍戶索賄。
軍戶憤怒,于是殺來使,又聚衆千餘人圍攻高淮衙門。高淮怕死,剛被護着倉皇奔入山海關,卻反手狀告同知王邦才、參将李獲陽殺害欽使,劫奪禦用錢糧。皇帝聽聞,直接下令将王邦才、李獲陽兩人逮捕問罪,此舉一出,頓時在邊民中激起更大嘩變。
至此,邊關動蕩,局面徹底陷入混亂。
直至薊遼總督蹇達上疏彈劾高淮,揭發高淮乃誣告,請求将其裁撤,同時陳樾歸京呈上有關高淮罪行的密揭,字字句句皆作不了假,皇帝不得已,終于召高淮回京。
“屆時交由司禮監處置,”陳樾說,“這次就算皇上要保他,也多半保不住。”
高淮去遼東前為尚膳監監丞。
内廷設立二十四衙門,四司八局十二監,尚膳監便屬于十二監。禦前紅人常雲升所在的司禮監素有第一署之稱,司禮監接手高淮案算自家人管自家事,錦衣衛不便再插手。
想來司禮監對高淮也不會手下留情。
高淮此番造成的後果太嚴重了,截至陳樾入關前,遼東已有大量百姓逃離,軍隊亦然。據聞軍中逃敵者,十有四五,皆投奔建州女真。
建州女真的酋長為努爾哈赤——
努爾哈赤該謝謝高淮,白白得了如此多的人口。
“嗯,是該謝高淮。”
棠袖點頭應和了句,旋即話音一轉:“不過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我又不是當官的,我給不出你想要的政見。”
雖說國策改換、邊關變動等與所有人的各方面都息息相關,但她更多是看重遼東那麼多百姓逃離後,仍選擇留守之人的境況如何,可否有孤寡老幼遭到遺棄,吃穿用度可會再度溢價……
身處的位置不同,看待事物的方式自然也不同。棠袖自認她和陳樾于此事上的見解完全是兩碼事,他們聊不到一塊兒去。
既如此,又為何非要說給她聽?
陳樾聞言沉默。
須臾道:“我錯了。”
“嗯?”
棠袖側目。
好端端認什麼錯?
棠袖的疑惑顯而易見,陳樾不知何故停頓了下,才道:“是我錯。我以後有什麼都會跟你……”
“打住。”
棠袖手一動,中斷他的話。
虧得過去這麼久,也虧得都這個時候了,棠袖還能記起先前她特意留的那個心眼兒。
她細細打量陳樾一番,擦幹手上的水珠問:“誰教你這麼跟我說的?”
上次她就覺得他同她提高淮案實在不像他會有的行為,轉變太快太突兀,肯定背後有人指點他。
果然,陳樾答:“母親教的。”
之前母親教授他許多追妻法則,他全記住了。
棠袖點點頭,她就知道。
隻是……
“先說好,咱倆已經和離了,你什麼事都跟我沒關系。”
再說,堂堂錦衣衛指揮使,上得聖心,下有威望,又哪裡會有錯呢?
她想聽的時候他不告訴她,她不想聽的時候他事無巨細全盤告知。
試問這到底是誰的錯?
陳樾再次頓住。
他以為棠袖能答應幫他洗澡,就是準備重新接受他的意思。未料他竟踩中這點。
陳樾有預感,倘若這點處理不當,之後她勢必會将他推得更遠。
思索片刻,陳樾道:“以前很多時候我沒能考慮你的感受,也沒問過你,是我不對,現在我已經認識到錯誤,在努力改了。”他握住棠袖的手,很認真地看她的眼睛,“以後我什麼都跟你說,你也跟我說好不好?”
棠袖沒說好還是不好。
觀她神情,似乎有那麼一點動容。
可也隻是一點而已。
她眼神一斂,很無情地道:“老實洗你的澡吧。”
說完欲收手出去,陳樾卻嘩地從水裡站起來,一把抱住她。
他動作太大,棠袖衣服很快被浸得透濕。霎時兩人之間好像什麼阻隔都消失了,胸腔下的心跳似乎能與對方的相連接,靜谧卻又鼓噪。
棠袖沒有掙紮。
她沉默地感受着他的心跳,他的體溫,他所有的所有。這人分明多疑到連對他母親都無法給予全部信任,卻唯獨不對她設任何防線。
在這方面,他總能叫她滿意,也……
最合她心意。
“不能走。”
陳樾悶聲道:“說好的幫我洗澡,你還沒幫完。”
棠袖道:“還要怎麼幫啊?”她空着的手撫上他後背,按了按結實的肌肉,“總不能叫我給你擦背吧。”
陳樾道:“不擦背。”
棠袖:“不擦背擦哪?”
話剛說完,棠袖就反應過來,确實有個地方她能幫。
這人可真是……
果然,陳樾握着她手往下,停在一處比水熱了不知多少倍的地方。
“這裡。”他輕咬她近在咫尺的耳廓,“好久沒被你碰了。”
棠袖指尖一顫。
下一瞬,她被抱入水中。
不大的浴桶裡容納了兩個人,水層層疊疊地漫出,衣服浸得更透了。散亂發絲肆意蜿蜒糾纏,這次不止心跳,連同血液也開始變得鼓噪,像在經曆一場無休無止的绮麗夢境。
而他複又抱上來,熾熱氣息重重打在她頸間,一如過去每個缱绻時刻。
“藏藏,夫人……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