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就知道胡談亂侃沒個把門,也不怕哪天說錯話得罪人,這張破嘴遲早要被撕了。
注意到韻夫人眼神,正皺着臉揉胸口的瑜三爺下意識一抖,飛快閉嘴。
我可不是怕她。
瑜三爺理不直氣不壯地想,我這是給她面子,誰叫她是我老婆。
看瑜三爺還算有眼力見,韻夫人最後警告地剜他一下,轉而抱歉地對棠袖道:“藏藏别理你三叔,他清早喝多了酒還沒醒。”
瑜三爺剛要辯駁大清早的誰喝酒啊,卻見韻夫人若有所覺地望過來,他頓時脖子一縮,乖乖當鹌鹑。
韻夫人目光在他嘴上轉了一圈,又繞回棠袖身上:“千萬别聽你三叔的話。”
棠袖笑着點頭。
說來三嬸以前其實不這樣。
在棠袖的記憶中,那時韻夫人和瑜三爺剛成親,新婚燕爾蜜裡調油,韻夫人臉上是成天帶着笑的,對人對事非常和氣。偶爾瑜三爺在人前同她說些甜言蜜語,她也隻是羞紅着臉讓他别說了,兩人感情非常要好。
後來有次出了意外,瑜三爺身受重傷,大夫診斷說恐無子嗣,瑜三爺從此性情大變,辭了官開始流連花叢沉溺女色。韻夫人也漸漸變得暴躁,甚而敢跟瑜三爺動手,門都不讓他進。
除去韻夫人這位正室,如今瑜三爺院裡有一堆姨娘,外頭巷子養了外室,連着教坊司也有幾個相好。韻夫人早将他當空氣,帶着養女自顧自過自己的,平時隻要他不随便開口,兩人關系就還算平和,可一旦他開了口,那就是眼下這種情形,真逼急了,韻夫人當着孩子們的面高低也要給瑜三爺幾腳。
棠袖問過馮鏡嫆,三叔都這樣對三嬸了,怎麼三嬸還沒放棄他,難道是失望得不夠徹底,馮鏡嫆卻說那不是失望,是無奈。
具體怎麼個無奈法,馮鏡嫆沒解釋,棠袖想可能背後有什麼她不知道的隐情吧,否則三嬸要走早走了,哪會在棠府留到現在。
俗話說得好,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不提韻夫人和瑜三爺,單棠袖自己身上的事都還沒攀扯清楚。棠袖收斂思緒,指尖慢慢摩挲紙扇的扇面,想晚上該怎麼辦。
難道要熬着不睡,等到天亮再去靜心院找母親?
畢竟同樣是通頭發,流彩之前也給她通過,但她愣是沒睡着,今天是第一次。
可不能往後天天都如此吧?
還是得考慮考慮找……
“……小褋是不是該說親了?”
馮鏡嫆這話一出,被提到名字的棠褋緊張擡頭,棠袖也中斷思緒看過來。
裝鹌鹑的瑜三爺同樣看向棠褋。
什麼什麼,他女兒才多大,怎麼突然就要說親了?
瑜三爺震撼,他這麼快就要有第二個女婿了?
韻夫人道:“嗯,小褋今年滿十三,是差不多該說親了。”
十三歲看似有點小,但京城的貴女基本都是這個時候就開始說親,所以其實也不算太小。
馮鏡嫆:“你有跟小褋提過嗎?”
韻夫人颔首:“上月就提了。”
馮鏡嫆:“正好,前兒有幾位太太找我打聽小褋,我跟你說……”
聽大伯母和養母三言兩語間便敲定給自己說親的事,棠褋白皙的臉一下變得通紅。
她欲要低頭,卻聽大伯母又發話了。
“藏藏,”好在不是對她,而是對她姐姐,“趕明兒去我那揀個帖子,帶小褋出去玩去。你見識得多,記得替她掌掌眼。”
這意思是讓棠袖帶棠褋相看。
棠袖應好,棠褋腦袋幾欲要埋進衣領。
棠袖看着好笑,幹脆也别趕明兒了,拉着棠褋就去了靜心院,姐妹倆挨一塊兒坐着看棠府近期收的帖子。
陽春三月,天氣慢慢轉暖,正是郊遊踏青、娛樂玩耍的好時候,因而即便棠府目前隻棠褋一個勉強算得上适齡待嫁的姑娘,收到的帖子卻也非常多,品茗的聞香的作詩的寫文的,棠褋光粗粗看幾眼就覺眼花缭亂選不過來,她隻好強忍羞澀,小聲說請姐姐替她挑。
棠袖随手翻着各式各樣的精美帖子,口中同樣随意道:“你也不怕我挑不好,屆時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結果到地方一看全是油頭粉面的纨绔,那可怎麼辦?”
“不會的。”
棠褋搖頭。
她看棠袖的目光滿是親昵和崇拜,甚而要變成孺慕,語氣也很堅定:“我相信姐姐的眼光。”
被妹妹用如此信任的姿态對待,棠袖立時生出種深孚衆望之感。當即也不逗人了,棠袖迅速把帖子全過了一遍,邊從中挑合适的邊給棠褋說相看宴的大緻流程。
棠褋聽着,時不時發問。
待問到姐姐以前也參加過相看宴嗎,棠袖止住話,若有所思。
忽而拊掌一笑,笑容燦爛。
“好妹妹,你提醒我了。”
“什麼?”
“既是相看,那我也可以啊。”
……诶?